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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賢侄大才

“太祖高皇帝的成法?”周縣尊縱然是老官僚了,卻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太祖高皇帝何時有過這類政令?

“《太祖實錄》有載,洪武二十四年八月,太祖高皇帝曾下政令廢除私牙,令各處邸,店,牙合而為官店,商人貨物貯於其中,即納稅,從其自相貿易。”

“只不過實際執行起來多有不便處,這才允許私牙仍然存在,但為了約束私牙,《大明律集解附例》卷十便有補充規定,牙行須持有官府給的牙貼方可經營。”

嘶!周縣尊倒吸了一口冷氣,象是看怪物一樣的看著方唐鏡。

這些東西便是他這個久歷官場,熟知律法的老傢伙都沒有注意到,實在是歷代皇帝的起居注,皇極錄實在浩如煙海,就算看得過來,也不可能記得清楚。

可現在一個年不滿十八的小傢伙怎可能博聞強記如此,連哪年哪月哪一卷都瞭若指掌?

更何況,讀書人不是應該都是讀四書五經程朱集註的麼,怎麼還有精力看這許多雜書?

要知道,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江南諸省又皆是文風鼎盛的科舉大省,單單博取秀才功名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求精求專尚不敢說能出人頭地。

可面前這少年人,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取秀才如探囊,又能精於雜學的怪胎,足見自古英雄出少年,著實是後生可畏啊!

好半天,周縣尊才定下神來吃透了方唐鏡這番話“你是說,在此期間,將那些私牙的牙貼都禁了?”

這就是壟斷的真意了吧?要知道,做什麼生意都是要有牙行批准的,且任你什麼生意,當只有一家獨大的時候,也就是乾坤獨斷的時候,怎麼買賣,跟誰買賣,價格高低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這個辦法好,周縣尊紅光滿面。既有成例,又有法律依據,最妙的還是祖宗成法。

在今時今日的大明,雖然祖宗成法已經成了人人可用的廁紙,需要的時候就拿出來用一用,不需要的時候就毫無顧忌的扔到一邊,可明面上卻是最好的擋箭牌,遮羞布,誰都挑不出刺來。

“這樣,會不會吃相太難看了?”周縣尊還是要臉的,雖說從程式和法律上都具備了程序正義,但君子不言利,官府不擾民才是清天作派嘛,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不是?

“當然不會啊!牙貼也是要年檢的嘛!此次大災,各行各業受損者眾,為防有人擾亂民生,官府年檢就很合理吧,此乃愛民惠民之舉,我縣子民無不稱讚大老爺仁心仁政。將來名宦祠上也是要重重記上一筆的。”

名宦祠就是專門供奉在本地做過官,同時又德行卓越的官員賢人的,能成為一地名宦,那是相當有口碑的政治資本,比之萬民傘、脫靴留思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要上了不止一個檔次。

“年檢?”這個新詞很好理解,周縣尊覺得自己已經跟上了方唐鏡的節奏。

也就是說,這非但不是什麼吃相難看的事,簡直就是解民之倒懸,流芳千古的大好事。

若是此時那劉書辦還在眼前,定然要佩服得五體投體,淚流滿面的承認自己輸得心服口服

這個方唐鏡,即便是在最艱難窮困的天災人禍面前,仍能不屈不撓的變著法子狂拍縣尊馬屁,這份見縫插針且無孔不入,卻又舉重若輕不著痕跡的本事,不得不讓人無語加凝噎。

官字兩張口,橫豎都有理……這個真理被方唐鏡揮到了極致!

周縣尊只覺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情,就是請了這個貼心貼肺的師爺。

能力沒得說,死的能說活,偏還如此會做人,不由老懷大慰,欣然微笑。

此時的周縣尊心裡不知不覺間又再次拉近了距離,真正的把方唐鏡當子侄看待。

他已經大致明白了方唐鏡的思路,要把糧食和生絲這些大宗商品控制在官府手中,並且透過牙行週轉生利,端的是本小利大見效極快的好買賣。

不過仍有不少疑慮,撇開轉行的細節不談,最大的問題便是啟動的本錢,事關一縣民生,這可不是幾千兩銀子就能成事的,心裡反覆計算了幾遍,周縣尊忙問

“賢侄所言的這個‘壟斷’,少說要有兩萬兩現銀才可啟動吧?”

對於能心算出兩萬兩現銀這個數字,周縣尊是頗為自豪的,他在同年進士中雖是不起眼,可有一項別人都不及之處,那便是他學過《算經》,並且頗為精通。

可這個本事也成了他的心病,每當午夜夢迴之時,他常常捫心自問,當年是不是因為花了太多的精力在《算經》上,這才導致自己名落到了三榜的地步。

若是自己沒有學什麼《算經》,名次會不會衝進二榜?那是真正的進士及第,而不是現在的同進士出身。人生軌跡便會大不一樣。

同進士在正牌進士面前,便是夫人與如夫人的區別,一個是正室,一個是小妾,嗚呼哀哉,悟已往之不柬,知來者之可追乎?

但無論如何,在同年面前,自己至少還有一樣能拿得出手,不至於太丟人。而且對上一般的讀書人,心理優勢更是明顯,看,老夫可是會算經的人,也算一專多能的人才了吧?

在大明,不,在整個中國封建社會,真正會數學的人都極少,因為不是科考專案,所以沒人理會,原因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