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子奘目光閃爍，他不希望紅袖現他眼中的熾熱，因為，他現，紅袖很平靜很平靜，就像那大殿中的佛像，雖然嘴角抿著笑意，但是卻總給人一種疏遠的感覺。

“要不要去林子裡坐坐？”紅袖提議。

子奘想也沒想，現在的他，確實想多一些時間跟紅袖相處“好。”

二人便慢慢走著。子奘帶著紅袖來到他平日裡靜思的那棵樹下，盤腿坐下。

“真好。”紅袖看著周圍全是樹木和滿地的落葉，輕輕的說“這裡很安靜。”

“嗯。”子奘默默點頭，卻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子奘，你知道的，今天，我們碰上了，是時候做一個了結了吧。對你，對我都好。”紅袖看著遠方，淡然開口。

“好。”子奘的內心有些悲哀，但轉念又想，這樣瞭解也挺好，他們二人，註定要走上這一遭的。

“子奘，我很喜歡你，我在風月樓跳舞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從我小的時候開始，你對我來說，永遠都是我的‘小和尚’，你知道嗎？”

紅袖突然開始的告白，卻讓子奘的心中很害怕，因為，這些話，聽在他的耳中，卻像是要分別一般。

紅袖輕輕將頭偏在子奘的肩膀上，小心翼翼，並不敢很用力，卻讓子奘的心漏跳了半拍。

他循著紅袖的視線，一樣的望向遠方，看到那裡夕陽漸沉，溫柔的橙光打在紅袖的臉上，好似那傳說中佛陀身上的金光，讓子奘挪不開眼睛。

紅袖輕輕的喊著，一句一句的喊著“小和尚”，而子奘也順勢答應著，慢慢的也將頭斜靠倚在紅袖的頭上。

子奘不敢用力，害怕驚著紅袖，也同樣非常小心。

直到太陽的最後一絲餘暉離開了天空，天色由橙黃色慢慢轉為如僧人長袍一般的灰色，紅袖才輕輕的握握子奘的手，將頭抽出抬起，慢慢看著即將看不清的子奘的眼睛，淡淡的說了一聲“小和尚，再見。”

紅袖露出了生平最大也是最美的笑容，看著子奘，眼角淚光閃動，卻還是努力保持著笑容“小和尚，再見。”

紅袖又重複了一次，然後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子奘知道，在看到這個笑容以後，在聽到那聲再見以後，他和紅袖，真的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了。

紅袖走了之後，子奘哭了，人生第一次痛哭流涕。一個大男孩，在空無一人的密林中，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夜晚降臨，星辰掛起，他才默默起身，回到他的僧舍之中。

而子奘不知道的是，那一天，當紅袖回到大雄寶殿之前，蕊辛媽媽滿臉怒容的看著她，並未說什麼，可是回到風月樓，就賞了她一頓鞭子。

那鞭子，紅袖從小到大都從未捱過，但她卻見過別的姐妹們遭受這鞭子的虐打，很疼很疼，皮開肉綻，傷勢很久才好。

那是蕊辛媽媽的鞭子，罰的是不聽話的姑娘們，而今天，鞭子落下的物件是她。

除了疼，紅袖卻並未有其他感覺了，但其實也不疼，跟如死灰一般的心比，又好像沒有那麼痛了。她能清楚的聽到皮肉撕裂的聲音，想來是蕊辛媽媽下了死力。

“讓你消失！讓你想跑，還知道回來！怎麼，看上廟裡的和尚了？捨不得了？臭婊子！”蕊辛媽媽嘴裡瘋狂的咒罵，她養了這麼久的搖錢樹，可不能就這麼沒了！

但紅袖卻一聲不吭，表情平穩安靜，偶爾的蹙眉，也不過是跪的久了，腿有些麻。

旁人也不敢勸，所有人都知道，蕊辛媽媽起火來，若是誰敢幹預，那麼，鞭子同樣會落在她們的身上。

但紅袖知道，蕊辛媽媽不會打太久的，因為，明天，她還要揚名全城呢。

果然，沒過多久，蕊辛媽媽就氣喘吁吁的吩咐身邊的人“給我看好她，要是她想跑，就打斷她的腿，讓她明天用一條腿跳舞！”

隨後，蕊辛媽媽走到紅袖的身邊，將她的耳朵一把拉到自己的嘴邊，惡狠狠的道“明天，演砸了，我就把你扔到城裡最骯髒，最下三濫的地方，讓你真正見識，什麼是人間地獄！”

禮佛之人的慈心，蕊辛媽媽是沒有的，她向佛，不過是求得自己內心的安慰，好在俗世中繼續為所欲為罷了，畢竟，她死後，還是想讓下一世過的好的。

紅袖並未說話，她已經沒有絲毫的力氣了，雙腿疲軟，被人拖著，扔回了房間。

但她對於蕊辛媽媽來說，好在還有點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