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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癲

大蕃離大奉萬里之遙,應念安雖然自身能力足夠,但畢竟在異國他鄉,一開始掌權,難免掣肘,需要給她找個幫手。

這個幫手的人選,喬知予早就想好了,就是某個被她扔在城南外宅三年之久,惹得她那好大侄狂吃飛醋的波斯貓。

波斯貓名叫阿斯爾,原是大蕃附近某個名不見經傳的西域小國的王子。自從這個小國被大蕃的敵國大月兼併以後,他就逃出故土,四處流浪,希望積蓄力量,讓自己的國家擺脫大月的控制。

阿斯爾本在大蕃經營生意,暗戳戳試圖攀上大蕃權貴。然而在大蕃向大奉求娶公主之前,兩方邊境有一次短暫交鋒,大奉軍獲勝,隨手把坐著驢車無辜路過的他一把子給擄了。

大奉軍將領見他金髮碧眼、毛色稀奇、腰細腿長,還會跳舞,頗有異域風情,把他當做戰利品押到了盛京。太常寺領內教坊的中朝使一看他能歌善舞,性情馴順的模樣,欣賞得不得了,趕忙領了人,給他訂做了一襲華貴的舞衣,安排他專門給王庭內宴獻舞。

就這樣,從王子,到商人,到俘虜,最後再到以色侍人的舞伎,倒黴的阿斯爾頂著一張深邃白皙的臉,身穿一襲露胸露大腿的舞衣,出現在三年前的一次慶功宴上。

作為壓軸節目,這位異域美人混在一群胡姬中,搖著屁屁閃亮登場。

當時麟德殿內幾乎都是血氣方剛的武將,胡姬中的阿斯爾金髮碧眼、面若好女、肩寬腿長,而且那一身赤裸的皮肉白得晃眼,一出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些人裡面也包括喬知予。

倒也不是見色起意,主要是,阿斯爾是她的熟人。

第二世時,阿斯爾使得一手不錯的刀法,而且身法輕靈,是個合格的刺客,在喬知予手下領一個分堂。據說當初大蕃某個貴族想對他用強,他忍無可忍逃出來,就此絕了回大蕃的心,一心一意在大奉攢錢做生意,然後用錢和美貌攀附權貴,讓該權貴出手,介入西域紛爭,把他那小國從大月的統治下解放出來。

第三世,阿斯爾還沒來得及遇上那個試圖用強的大蕃貴族,就被大奉軍俘虜,陰差陽錯的,獻舞獻到了大奉王庭。

可能是意識到此地高官貴人云集,光復故國的夢想指不定就能實現,阿斯爾一面非常激動,一面又還有些放不下身段。畢竟他其實還是更喜歡女人的,勾引權貴也還是優先女權貴。勾引男人犧牲太大,說不定要做下面那個,於是他的舞姿頗有些遲疑。

喬知予看出了他的遲疑,但那時她還沒搞清楚他是怎麼混到這內廷的,也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把他的遲疑看作是伺機而動。她可沒忘記,第二世時阿斯爾使得一手好刀,是一名優秀的刺客,還曾就職於頂級刺客公司——摘星處。他這一邊朝宣武拋媚眼,一邊轉圈圈,還伺機而動的模樣,像極了刺殺的前奏,怕不是膽大包天接了叛軍的私活,要來刺殺新帝!

為了確保宣武帝的安全,也為了阻止這個舊部犯下無法挽回的錯事,喬知予在他舞過來時,扯住他的裙紗一扯,就讓他歪倒在了自己懷中。

她大咧咧的把手伸入他那一襲華美金紗裙的縫隙間,摸索了兩下,隨後,當著眾人的面,一臉從容的吐出了此生最放浪的一句話:

“嗯,抓住了。”

滿座無聲。

片刻,端坐主位的宣武帝、佇立在殿側的執筆史官、以及一眾武將,臉上神情齊齊猙獰。

宣武帝是見不來她被別人勾引,執筆史官是不知這句虎狼之詞該如何下筆,至於各個武將,怕是沒想到自己平日裡道貌岸然正人君子的兄弟竟然是個白日宣淫的斷袖!

喬知予沒讓他們崩潰太久,下一刻,手就從阿斯爾的裙間收回來,手上抓著一把薄如蟬翼的短匕。

“噹啷”一聲,短匕被她隨手丟在面前的食案上。

流浪在外的這麼多年,阿斯爾有個習慣,那就是無論何時,都會隨身帶一把防身武器。武器是把短匕,極短,只有兩寸,也極薄極窄,鋒利無比。

他用柔軟的白羊皮給它做刀鞘,再用一條細繩將它緊縛於腿根,沒有任何人可以發現。第二世時,許多次的刺殺,他都是靠這柄薄刃完成。

當然,這柄薄刃被她繳了出來,疑似刺殺未遂的阿斯爾也被下獄關了幾天。等查出他確實背後無人指使後,他就被喬知予從獄中保了出來,薄刃也還給了他。

阿斯爾感激涕零,當即表示要以身相許,並請求喬知予這個大將軍領兵踏破賀蘭山闕後一路往西踏到他老家,把該死的大月一腳踢飛,還他這個可憐羸弱的小王子一個完完整整的故國。

喬知予認真的告訴他,大奉雖強,但還沒強到吃飽了撐得,去管萬里之遙外一個邊陲小國的死活,哪怕是皇帝也不能如此隨意妄為,讓他要麼就回西域尋找機會,要麼就安心在大奉留下來經營產業,出賣色相是沒有未來的。

她將阿斯爾安置在了城南的宅子裡,又看在第二世的情分上給他辦理好了戶籍。

阿斯爾就此在大奉留了下來,不過臭小子死性不改,一邊釀酒一邊出賣色相,賣得紅紅火火,有滋有味。退了役的鬼面軍中有一個擅長經營的女兵叫趙蘭香,見這金髮碧眼的胡人如此不要臉,十分欣賞,找上門去,與他合夥開了一家酒肆,叫金樽樓。

此後,阿斯爾負責釀酒售酒,出賣色相,趙蘭香負責招聘廚子跑堂,外加維持治安。賺了錢,一半拿來聘請闖蕩大奉的或美麗或俊逸的胡人為侍,順帶為這些他鄉之客提供暫時歇腳之處,一半用來擴大經營場所。

三年過去,青綺街金樽樓竟然成了整個盛京規模最大最負盛名的胡肆,每日門庭若市,客似雲來,熱鬧非凡。

天氣晴好,喬知予翻身下馬,站到了酒街青綺街的當頭。頃刻之間,馥郁酒香、西域香料的暖風和著喧囂的人聲,和燦爛的陽光一起鋪天蓋地的朝人湧來,險些要把人掀個跟頭。

四層樓高的金樽樓就矗立在她面前,青色酒旗插了滿樓,風一吹,齊齊飄揚,氣派漂亮。大門左右兩側,懸掛了紅金相間,繡滿繁複花紋的織金布幔以做裝飾。鍍金的招牌上,“金樽樓”三字筆走龍蛇,肆意灑脫。這三字下方,刻著密密麻麻十數種異族文字,每一種,都在詮釋著金樽樓的名字。

華美的波斯地毯,從金樽樓裡面鋪出來,直鋪到了門外大街上。簷下造型奇異的黃銅風鈴輕輕撞擊,聲音曼妙動人。

樓內胡人男女,無論膚色黑白,俱高鼻深目,身量高挑,盡皆赤足赤腕,衣著清涼,通身佩戴金銀首飾。或站立在門側,或倚在窗邊,充滿活力,熱情大方的招徠著酒客。

經歷大燕末年王朝崩塌,又經十六年紛亂之世,大奉創立之後,世人多重交往,輕金錢。眾多豪放灑脫之士不惜傾囊典物,也要到酒肆中放肆一飲。

看這金樽樓的規模,這三年,阿斯爾賺得不少啊。

從王子,到商人,到俘虜,到舞伎,最後再到整個盛京最負盛名的胡酒樓的老闆,此時此刻,他到底是積蓄力量、尋找時機,還是樂不思蜀,徹底忘記他的故土了呢?

“這位郎君,天寒人寒,不如入金樽樓小酌一杯。”

一個紅髮棕眸的明豔胡女倚在視窗,笑著朝喬知予招了招手,熟稔熱情的模樣不像是與她第一次見面,而像是遇見了闊別已久的老友。

“莫負好時光,郎君,來與我們共飲吧。”

門側一個黑皮黑髮的冷峻男子微微勾唇,發出邀請。他一抬手,身上的金鍊金環發出泠泠的脆響。

“君不聞花中消遣,酒內忘憂,來……”

“人在世間,當行至趣,來吧……”

“來都來了,喝上一盅,進來吧……”

門口,窗邊,膚色、瞳色、眸色各異的男女美人們齊齊出聲,嬉笑著招徠她,語言熱情大方,但又並不落入低俗。

喬知予微笑著點了點頭,除了有點像聲色場所以外,這金樽樓辦得真的不錯。來都來了,肯定是要進去的,本來她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看看美人怎麼了。

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在歡聲笑語中,她一腳踏上華美的波斯地毯,優哉遊哉邁入異香撲鼻,亂花迷眼的金樽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