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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癲

面前這張俊美到近乎邪門兒的臉,執思義一輩子都忘不了。

兩年前,喬遲奉命來到漠北,暫任漠北軍統帥。彼時大奉已經創立,而淮陰侯喬遲在中原大地上因智計過人,手段殘暴被冠以“魑鬼”之名,是應離闊麾下令大奉的仇敵們聞風喪膽的一員猛將。只是在遙遠的漠北,還沒人知道他是誰。

“劫掠”的習性流淌在朔狼部的血液之中,一旦草場上凍,牛羊餓死,劫掠就成為他們的主業。他們劫掠敵人,也劫掠鄰居,倘若無人可供劫掠,就劫掠自己的兄弟。

如往年一樣,朔狼部再次將手伸向南部的這個軟弱的大國,用彎刀與長矛收割肥美的脂膏。老人和男人全都殺盡,金銀、糧草、牲畜、女人、幼童……可稱為財富的一切,他們統統劫掠。

紛亂的馬蹄裹起滾滾煙塵,朔狼大軍在這煙塵中出現,歡呼著駕馬踏破漢城城門,大肆燒殺搶掠,再踩過滿地屍體血泊離開,留下殘垣斷壁、滿目瘡痍。

草原上就是這樣,你吃我,我吃你,勝者活,敗者亡!最好的東西,只屬於最強大的部族,懦弱的人只配做牛馬,被奴役、被踐踏、被屠殺,甚至死之後還要被敲骨吸髓、啃食殆盡。

那一年,朔狼部戰士們在朔狼王的帶領下,再次侵入漢境,在滿載而歸之時,在珍珠磧遇到了一字排開等待在此的漠北軍精銳。人不多,只有三千人,但氣勢熏灼、殺氣騰騰,像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劍,而喬遲就是這柄長劍最銳最利的劍鋒。

在漠北亙古的寒風中,他領著這柄長劍,以拔地倚天之勢,狠狠向朔狼軍斬下來!

那是朔狼部從未遇到過的勁敵,以一當十的朔狼勇士,在珍珠磧折了兩千,血染紅了整片戈壁灘!朔狼王首嘗敗績,被斬一臂,差點身首異處,帶著殘部大敗而逃。

從未有過失敗的朔狼王認定這支南部王朝的強兵只是僥倖得勝,但事實證明,他的逃脫才是僥倖,天神並未再次庇佑於他。

在五個月後,在華木蓋,朔狼部再次一敗塗地,而這次,他的首級被喬遲這個活閻王毫不留情的割下,懸掛於邊塞城門之上。

華木蓋一役,鎮北軍統帥喬遲喬知予一戰成名,自此——聲懾燕然,勢壓橫山,鷹揚虎視,憚赫千里!

執思義那時只有十五歲,他的父親是朔狼王,母親是被搶來的漢人,他是朔狼王的兒子,可卻從未被任何人當做他的兒子。他是雜種,是朔狼和漢人之間的夾縫,他不為任一部族而活,只為他自己而活。

在華木蓋一役中,朔狼大勢已去,所有朔狼勇士都在往前衝,他握著武器,轉身逃離。最後一次回頭,紛亂的戰場上,透過互相廝殺的人群,他看到喬遲提腳踩在父親的胸口,弓著身,一隻手扯住父親的頭髮,另一隻手提著劍,割下了他的頭。

四周狼煙滾滾,殺聲震天,但執思義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他只怔了那麼一瞬,立刻扭回頭,逃得乾脆利落。

在戰事結束之後,他那個名義上的大兄執思慶即位為新王,決定向大奉臣服。草原上就是這樣,弱肉強食,打得過就掠奪,打不過就俯首於強者。活著,更好的活著,就是這裡唯一的信條。

為了博得大奉天子的信任,大兄效仿舊制,要往大奉送出質子。質子的人選需是朔狼王血親,一旦朔狼反叛大奉,質子便會被即刻處死。

大兄無子,只能送兄弟,在爭奪朔狼王位的過程中,不懂事的兄弟都被他殺光,剩下的都是堅定的站在他身邊的手足,自然送不得,於是無人在意的執思義立刻就被封了歸仁親王,被請上了馬車。

草原上的狼群從來成群結隊,可也有不為族群所容的孤狼,他從始至終都是那隻孤狼。

大奉不會有他的容身之處,朔狼部也沒有,可相比於這豪華的金絲籠一樣的宅邸,他更想念草原上粗陋的氈房、成群的牛羊、還有低矮的藍天、爽利的風。

“腿伸出來。”面前人說道。

執思義打了個激靈,猛地回神,“想幹什麼?我不!”

他忘不了面前人在戰場上廝殺的兇悍模樣,後來許多次做噩夢都還會夢到他慢條斯理的割下阿爹的頭的場景。他如今孤零零的被撇在大奉,他捏死他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或許他是想來戲耍他、折磨他,或者還有其他的想法……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想活,實在活不了,死也可以,最好能留全屍,他不想被割腦袋。

臭小子竟然還硬氣得很!喬知予眼神一凜,緩緩抬起了手,眼神在執思義的身上逡巡了一下,瞄準他的胸,正要下手,執思義見勢不妙,趕緊把腿伸了出來,伸到了她面前。

吃硬不吃軟?

她陰陰的斜了他一眼,他咬著牙瞪回來。

實話實說,小夥子長得還不錯,高鼻深目、雙眸碧藍,眉宇之間既有漢人的柔美,又有朔狼部族的剛毅,哪怕是以時下的眼光來看,他也是個俊俏的小夥。只可惜,身為兩族混血,他註定在哪裡都討不了好。

瞥了眼他傷痕累累的腳底,她問道:“腳怎麼回事?”

“幹你屁事。”他回道。

喬知予點點頭,拍開一罈子烈酒,向他介紹道:“你看,這是酒。”

說完,她大手一翻,酒液傾瀉而出,全都澆到了他的腳上。

淒厲的慘叫聲頃刻響徹十王宅上空——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操你娘,放開我,放開我!我殺了你!”

執思義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劇烈的掙扎著,一邊痛叫,一邊在地上扭得像條翻肚皮的菜花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