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工作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她一路走來有多累。她有全力以赴的魄力,也有放手的勇氣。放棄,也是要救自己於水火。
是他見過最勇敢的女孩子。
覃惟買了很多植物,跟店員溝通好送貨地址和時間,歪頭也向外看了眼,看見他,眼睛溫柔地笑笑。
周珏掛了電話,視線往上挪,看見店員剛剛給掛牆的植物噴了水,水珠在葉片上也搖搖欲墜,葉片被壓得晃了晃。
他忽然喊了她一聲,“Vivi。”
“啊?”覃惟眼神不解。
周珏走到她身後,抓住了她的手,在半空等了等,起初她有點奇怪,“幹什麼——”
不到十秒那顆冰涼的水珠精準無誤地砸在了她的掌心,涼涼的,帶著重量,沿著她手掌的紋路,向四周飛濺。
水滴的觸感很治癒,像小時候,站在屋簷伸手等雨,這一點小小的默契被他抓住了。
覃惟發自內心地愉悅,鬆鬆握拳,把所有的水都收攏到掌心。周珏沒有放開她,順勢握著她的手腕往外面走去。
覃惟辭職以後才發現,早起可以做這麼多事,她去了醫院,又去了市場買東西,回到家才十二點。
周珏的衣服剛在植物店被蹭了水,沒法再穿,上來換。
覃惟把小烏龜安頓好,放在陽臺花架的下面。
龜好養,不用擔心餓死也不會撐死,只要保證它的生活環境安全無虞就好。
她在有意放慢自己的節奏,告訴自己,要生活而不是生存,遇事不要急,哪怕像烏龜一樣安全苟著就好,總有重拾信心的機會。
早上定的綠植送到了,店員問要不要幫忙往裡面搬,覃惟說自己來就可以。但是做這件事的人卻是周珏,他見她還沒換掉外出的衣服,讓她先進臥室。
覃惟有些猶豫,看見他已經在抽開那些捆著樹幹的麻繩,往葉片上噴水。
她回到房間換衣服,又刷了會兒手機,看見高管全球巡店的新聞圖。網上也吵得沸沸揚揚,他這個時候缺席,不就坐實了和公司鬧掰了這一點嗎。
無論他的下一個職場是哪裡,這對他都不好。
覃惟把手機放下,走了出去,綠色讓人心情舒暢,好像真的在熱熱帶雨林。覃惟希望這些外部環境,能讓自己的身心更加放鬆一些。
他背身站著似乎在看什麼,覃惟走過來,發現竟然多了一盆柿子盆栽,在盎然的綠色裡面特別扎眼。
“我沒定這個。”
“我定的。”周珏說,“還記得你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嗎?”
“那好像不是我送給你,而是你跟我要的。”
周珏選擇不回答對自己有挑戰性的問題,只是牽著她的手,去摸一顆顆喜慶的小燈籠,讓她感受豐碩的果實。
“你看,投桃報李。收穫總在你不在意的地方。”
“……”
覃惟還是沒忍住問他為什麼此時不是在公司,而是在她家裡。
周珏說:“不想去,累。”
“你也有累的時候嗎?”覃惟問。
“是人都會感覺到累。”
覃惟以為與他找到共同點,但這怎麼可能,眼前這個人可是周珏,“你是因為我的狀態才這樣說的嗎?”
“沒有誰的身體是機器,可以一直運轉。”
“你不是可以嗎?你就是機器人啊。”
周珏回頭看著她,“曾經你說,想要做像Stella,或者像我這樣的人,現在呢?”
“不。”覃惟回答,她不該把職場上任何一個上司作為偶像,哪怕還解釋不清楚為什麼,“我應該做自己。”
周珏握得不算用力,卻整個包裹住她的,輕聲說:“覃惟。”
“什麼?”
“傷害的話一旦說出去,就收不回,這筆賬你來記著。”他抵著她的額頭,“我說過下一次的決定權在你手裡,但不代表我不可以挽回。”
覃惟覺得他瘋了。
周珏對“我們和好”這四個字難以啟齒,因為說過一次,可比起難堪,更沒辦法接受和她分手的結果。
他想感受她的呼吸,卻沒有辦法親她,只是抵著她的額頭,“如果我們每次在一起都是靠本能的衝動,為什麼要違抗自己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