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時，本應在御書房處理政事的皇帝陛下卻讓人準備了滿滿一馬車的貴重物品，然後帶著一大票的宮女太監，讓人安排了華麗威嚴的天子儀仗隊，然後浩浩蕩蕩地出宮去了。

天子出行這麼大的陣仗，很快便傳遍了每一個王公權貴的耳中。大家都忙著派人打探陛下突然這麼高調地出宮到底有何意義。

不久，很多人便猜出來了陛下的目的地鎮國公府。

果然，隊伍直直地行到了鎮國公府門前才停了下來。天子出行不是小事，此處當然已經提前被清了場，所以附近並沒有人膽敢在此晃悠。而鎮國公府除了在宮中的公孫秋彥和去麒麟軍的公孫毓雅之外，都齊齊整整地提前接到訊息候在了大門口。

天子鑾駕一停，公孫烈便帶領眾人齊齊跪拜“恭迎陛下聖駕！”

總管葉城親自打撩車簾將皇帝陛下迎了下來。

皇甫曜天看了看匍匐在地的眾人，剛下馬車還未站定便溫聲道“都平身吧！”

“謝陛下！”

起身後，公孫烈恭敬地拱手道“恭請陛下進府！”

皇甫曜天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神思一轉便住了嘴，一言不地抬腳朝裡走去。

雖然十多年未曾進入鎮國公府，他還是一眼看出來這裡和以前並沒有什麼變化。剛走進門他便轉身命令道“葉城，吩咐人將東西搬運進來，交給府上人處理。朕有國公爺和大公子陪著便好，其餘人該幹什麼便幹什麼去吧！”

眾人齊聲應道“遵旨！”

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陛下辭行的目的究竟為何。可陛下的命令不可違，所以都順從地各自散去。

而最感到不解的便是公孫齊了。這陛下找祖父大人商議要事還說得過去，還加上他一個遠離朝政之人是為了什麼？

可皇甫曜天顯然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待眾人散去，他卻語氣一變，居然有些緊張地對公孫烈道“太傅，朕不想去正廳，我們去書房談好嗎？”

公孫烈惶恐道“當然可以，陛下請！”

皇甫曜天眉角頓時閃現出喜色，一邊熟門熟路地向前走去一邊不忘對公孫齊道“齊兒也跟上吧。”

齊兒？

公孫齊受寵若驚，陛下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親民了，他好像還沒有單獨召見過自己吧？

公孫烈皺了皺眉，不過他也沒說什麼，默默地跟了上去。

走到恆壽院書房，公孫烈喚人沏了一壺茶後便將房門關上，由賈連祥親自守在了門外。

書房內除了放滿書冊的案桌外就只有一張圓桌旁能夠坐人了，於是公孫烈便以內為上請陛下落座。可皇甫曜天卻並沒有立即坐下，而是誠懇地說道“其實朕是來向太傅和齊兒道歉的！”

公孫烈作出邀請的手一頓，意義不明地說道“陛下是君，我等是臣，哪有君向臣致歉的道理？”

他繼續作出邀請的動作，而皇甫曜天卻是依然沒有動作，完全將自己的表情隱藏在陰影之下。

許久，他才輕聲道“太傅明知道，朕想要的並不是這種關係的。要不是怕你惱怒，朕又怎麼會近二十年都不敢主動與你親近，甚至連上門探望都不能……”

公孫烈終於收回邀請的手，算不上恭敬地介面道“那麼今日為何又來了呢。而且還擺那麼大的陣仗？”

“因為朕……因為我有些怕了。五年前皓明的死朕就無可奈何，可如今又有人把主意打到了秋彥的身上，我怕自己的無能為力會將更多在乎的人葬送。太傅曾經一再提醒我要謹守本心，不要讓皇室沾上血腥。可我怕自己一怒之下，延續了幾百年的皇甫氏江山最終毀在我的手上。”

“所以陛下便用這種方式將鎮國公府保護起來？”

“我知道你會生氣，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很不安。不久的將來，可能就會變天了吧。做這個皇帝整整四十年，我不想到了最後還後悔自己的無能。”

皇甫曜天自顧自地傾訴著，彷彿完全不知道一個皇帝對一個臣子講出這樣一番言辭是多麼讓人感到驚悚。而且一個近六十歲的人對著一個七十多歲的人委屈訴苦？只是想想便讓人接受不能。

這不，從一進門開始就被徹底忽視的公孫齊就已經呆愣在了原地。

而公孫烈從一開始的莫名皺眉，到了然似的舒眉，再到此時的神情莫辨。他看著情緒越來越低落的皇甫曜天，久久地沉默不語。

突然，他開口道“曜天殿下可還記得曾經每次拉著皓明和秋彥出去闖禍後，老臣是怎麼要求殿下的麼？”

皇甫曜天在很小的時候便被定為太子，而在他尚未登基之前，一直都是公孫烈擔任太傅。在皇甫曜天心裡，公孫烈的地位是比他父皇都要高的。那個時候他性子跳脫，往往都會帶著公孫皓明和公孫秋彥胡作非為任意闖禍，而結果往往都是三人一起被公孫烈罰得很慘。

皇甫曜天猛地睜大眼睛，鼻頭酸地顫聲道“太傅……你叫我什麼？”

公孫烈並未回答，只是淡然道“請回答老臣。”

他的語氣完全不像一個臣子對君王應有的語氣，而這個語氣卻讓皇甫曜天感到驚喜萬分。

他快地整理了一下情緒，順從地答道“抄寫《禮則》十遍，寫《治國論》兩篇。”

《禮則》一共三部，每一部上萬字，而《治國論》每次不能重複，每篇必須以一個案例來進行擴充套件，每篇不得少於五千字。所以每次懲罰下來，皇甫曜天臉色都是慘白慘白的。可他卻樂此不疲，讓公孫烈甚是頭疼。

公孫烈點頭道“很好，您還記得。這次的事，《禮則》就算了，也不要你寫《治國論》，就寫一篇關於虹彩處境的論述文章罷！您有三天時間，記住老臣的要求客觀、詳細。”

皇甫曜天不住地點頭應道“是，是！我會的！謝謝太傅！謝謝！”

公孫烈淡漠不語。

而公孫齊有些懵。

他知道自己的祖父大人曾經是陛下的太傅，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祖父大人在陛下心中早已越了太傅的身份。在祖父大人面前，他會顯露出明顯不是一個皇帝應該有的委屈、彷徨甚至害怕這些情緒，雖然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情緒再正常不過。

奈何他是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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