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院落的紅楓上,如鮮血般殷紅的紅線在楓葉的葉脈愈的清晰,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妖冶。
五具被抽乾了血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乾枯褶皺的面板緊緊包裹著骨頭,臉色一片蒼白,不帶一絲血色,眼珠深深地被陷進眼窩裡,表情看上去異常的痛苦。
青守半懸在空中,看著眼前的慘狀,下意識地緊了緊握在手中的劍,眼底似能看到一抹憤怒。
“何必呢?”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遠方悠悠傳來。
青守眯著眼循聲望去,只見遠方有一黑袍人踏空而來,他身下漆黑的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猶如藏匿在光明中的陰影,此刻浮現水面。
那人度極快,在聲音傳來後不到三息的時間便落入院中。
青守心裡一驚,緊緊皺著眉頭,心中暗暗想到那人來得好快,一里半的距離居然只用了三個呼吸,要麼是輕功造詣極高,要麼就只能是修為驚人。若是第二種說法的話,此人的實力只怕遠在我之上,那隻能是……
歸演地境!
那黑袍人輕輕地落在庭院中,剛一落地便直勾勾地盯著青守看,眼中帶著幾分好奇之色。
他認識我?這是青守的第一個想法,緊接著他突然看到黑袍下的那張臉,頓時又是一驚,瞳孔不自覺地縮了幾分。
那是一張滿是裂紋的臉,臉上乾涸得就像沒有一點水分,似乎就與那幾具躺在地上的乾屍沒什麼區別。更讓青守感到震驚的是,那張臉上有一道從右眼縱貫半邊臉直到下巴的一條疤痕,那疤痕處邊緣的肉幾乎都是向外翻卷,足以見得當時這道傷口之深,幾乎致命!
“你就是青守?”黑袍男子忽然開口,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絲興奮。
“你是誰?”青守緩緩落地,雙腳一前一後,身子微微側傾,目光警惕在黑袍人的身上。
“你可以叫我黑崖。”
“黑崖?你姓黑?”
“這只是一個稱謂罷了,我無名無姓。”
“你是冥河的人?”青守突然想到了這個神秘的殺手組織,這些人似乎都喜歡穿著黑色的衣服。
“不是。”黑崖搖搖頭,“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該走了。”
“走?”青守皺眉道“走去哪?”
“藥王谷,那是你該去的地方。”
青守沉默了下來,他心裡清楚,自己是該走了,此人實力深不可測,而且從他身上的煞氣和臉上的傷疤就能夠看出他曾經經歷過什麼,那是一場場生死血戰中才能遺留下的痕跡。自己絕非此人敵手,甚至他若真想殺我,我幾乎沒有逃掉的可能。
所以,我該走了嗎?
不,這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救他們。”青守平靜地看著那人,眼中透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黑崖眉頭一皺,眼中不經意間閃過一抹驚訝和疑惑的光芒,似乎沒想到青守會這麼回答。
“你想要救他們?”黑崖重複了青守的那句話,語氣中充滿了疑惑。
“是。”青守的聲音變得很重,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現這一變化。
“這和他說的不一樣啊。”黑崖抬眼看向那顆紅楓,似在回憶著些什麼。
“他?”青守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黑崖沒有多言,只是又重複了一句“你真的該走了。”
“我說過,我要救他們。”
“你想當聖人?”
“聖人?”青守一愣,然後搖了搖頭。
“那是為了什麼?”黑崖感到不解。
青守眼中微光一現,想了想,然後認真地說“不為了什麼,就是想做。我不是聖人,也不想做聖人,更做不成聖人。可這並不就意味著我能夠袖手旁觀,或許以前的我會,但人是會變的。我救人,不是救天下人,救的不過是我自己罷了。”
“你知道這座城底下的是什麼嗎?你想要的救他們,可他們願意被你救嗎?”黑崖冷冷地說道。
青守眉頭一皺,輕輕地搖了搖頭。
“安豐城底下的陣法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能夠改變命運的靈丹妙藥!你看到這些人了嗎?”黑崖指著地上的屍體,厲聲說“他們都是些不能修煉的普通人,沒有背景,沒有實力,也就不會有人權!人權!這是帝都皇庭最骯髒的說辭!”
“你知道這些老百姓們平時過的是什麼日子嗎?你能想象一個普普通通的種田人家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孩,還必須忍著痛將她的臉割花的痛苦嗎?你只是一個從出生就站的比別人高的懦夫!你拿什麼去救他們,就只是因為你想救就救嗎?那你和那些畜生有什麼區別?”
“你去過北方嗎?你知道哪裡的人們受著怎樣的折磨嗎?刺骨的寒風和沾著血的饅頭你吃過嗎?你體會過每天晚上躺下來的時候生怕睡去了就再也醒不過來的恐懼嗎?你們這些人活著就是為了爭奪那些虛無縹緲的名利!你知道在北方還有一群人活著就只是為了活著嗎?”
“他們現在接受的洗禮!才是真正能救他們命的東西!”
黑崖的聲音猶如一道道震耳欲聾的鐘鳴聲,敲響著青守心靈中最黑暗的部分,在他心海的最深處敲打出了一片光明。
人權?是啊,為什麼錦衣玉食只能出現在那些富貴人家裡?為什麼家世背景的書生最終只能流落街頭,當一個被眾人嘲笑的說書人?
我不是聖人,也不想當聖人!
那我是誰?
青守怔怔地站在原地,雙目無神地望著遠方群鴉。鴉群如同夜幕一般籠罩過天空,化作無盡的黑暗將世間吞沒。
他的耳旁是一道道古老的聲音似從遠方傳來,一個個陌生的字映入腦海,血紅色的天空,無邊無際的荒野,眼前的血色汪洋終於不再翻騰,似乎在迎接新主人的到來。
少年漸漸甦醒,血色映入眼簾,濃郁的血腥氣湧入他的鼻腔,可他卻毫無反應。
他站起身來,一腳踩在一灘血水中,緊接著一滴血水從他的額頭流下,再然後他的肩膀也染上了一層血色。
那是天空下起的一場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