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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憶

日落天際,黃昏的最後一線光被暮色吞沒,火燒般的雲漸漸暗了幾分,茫茫的黑夜宛若潮汐般漲滿半邊天空。

黑夜來臨,簌簌的冷風夾雜著晶瑩的雪片在空中飄零。白雪皚皚的大地上,一條蜿蜒不絕的河流緩緩流淌,水面上漂浮著的冰塊逐漸凝結,漸漸地,水面結成了冰面。

風饕雪虐,似寒冬臘月。當最後一抹陽光消散,這裡便成了極寒之地。

冰河的南面,翻過一座低矮的山頭,便能看到一片望無邊際的松林,而在林外不足百米之處,一座簡陋的小院便坐落於此。很難想象,在這樣的苦寒之地下竟還有人煙。

入目是柵欄,四道沾滿雪泥的松木柵欄圍成院子,北面和南面各開一扇木製小門,因為這柵欄,才會有這院。

院子中間,是一間簡陋的茅舍。大片的積雪將屋頂染白,冷冽的寒風只能在屋頂上吹出一片片雪霰。這間屋舍的窗被封死了,只有一扇向北開合的木門半掩在風中,不斷出吱呀的聲音。

不多時,半敞的門後隱約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響。

“天冷了,將門合上罷。”

似是女子的聲音,聽著有些虛弱。

“好。”

有人回應,只聽話音一落,屋門輕輕合上,透著門間的縫隙,依稀能看到一張稚嫩的面龐。

少年小心地將一條木板扣進木門後凸起的縫中,這便是門栓。再然後,輕輕地推了兩下木門,像是在感受著今夜的風勢。

屋子裡的佈局極為簡單,只有一張木桌,一張長椅,還有一鋪用黃泥堆成的炕榻。微弱的燭火搖曳著,陳舊的木桌上鋪著一張織了一半的灰麻布,一位披著棉被的女子正蜷縮著身子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穿著針線。

女子長相雍容,目光清亮,可她的臉上依舊被刻下了歲月的痕跡,滿頭的黑中也夾雜著幾根銀絲。儘管她披著屋子裡唯一的一張棉被,可從門縫中透進來的凜冽寒風依舊讓她全身打顫。

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轉身將炕榻上的木墊“咔擦”對半而折,然後拾了點柴枝,捅進積灰的炕洞中。

一股暖意瞬間湧上臉龐,驅散著久未散去的寒冷。少年單薄的身軀顫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站起身來,對桌前的女人說道,“天冷,明日再織,先睡罷。”

“咳!”女子搖搖頭,輕咳了幾聲,“早些將這衣物趕織出來,咱娘兩就能少受些苦啊。”

“冷些無妨。”少年冷聲回道,他是在說自己。

“受寒了更麻煩。”

“烤一下就能好。”

少年的性子有些倔,女子顯得有些無奈,“輕點還好,萬一重了,你讓娘怎麼辦?難不成去城裡給你討藥嗎?”

少年沉默了,一言不地站在原地,就像個木頭似的。

片刻後,一道刺骨的刀風從門縫切入,女子渾身顫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氣。

“罷了,今天便織到這吧。”女子輕輕地放下手中的針線,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看樣子異常虛弱。

少年連忙上前,扶著她坐在炕榻上,待其躺下後,才去掐滅桌上的燭火,然後又沿著屋牆走了一圈。

做完了這些,少年這才爬上炕榻,躺在了沒有墊布的半邊。

“睡吧。”女子道了一聲,將棉被分出半邊塞了過去。

少年接過被角,在被沿沒過另一邊手時,便停了下來,又將棉被多餘的部分塞了回去。

“你蓋。”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讓人聽不出聲音中帶的情緒。

女子緊緊裹了一下棉被,輕聲道,“我這邊蓋多了,晚上翻來覆去不方便。”

少年不再回應,閉著眼睛似是睡去,只是那棉被像是被釘住了一樣,再也挪不過半分。

女子無奈,伸出手輕輕地扶著少年的額頭,輕聲嘆道,“唉,真是苦了你了。”

長夜於風雪漫漫,千里白地似只此一戶人家。很難想象,在這樣的極寒之地,會有人居住於此。這裡是幽並交地,是雲塵十三州里最北邊的兩個州,這裡不僅僅是極寒之地,也是……混亂之所。

……

帝國義行十八年,冬,十一月下旬。

幽州,霜雪平原,與並交界。

此時已是嚴冬,距離最冷的臘月天也不過十餘日,鵝毛般的雪在冷風中傾瀉,千里平原上的積雪已能過膝,這裡的風就像是刀刃一樣刺骨冷冽。

霜雪平原上有一條河,這河不長,僅有百里,是一處坐落在平原西面的湖泊引流出來的河。那湖名叫“霜湖”,每年寒冬一過,春暖花開之際,霜雪平原上的積雪便化成了水匯入湖中,當湖水滿溢之時,一條綿延在平原上的冰河就此誕生。

冰河南面,翻過低矮的山頭,便能看到一片起伏不定的“雪海”,一片被白雪覆蓋的松林。

松林中。

“呼~”少年身軀輕顫一下,口中吐出一團白霧。他艱難地拔出陷在雪裡的腿,然後朝前一邁,整條小腿“呲”的一下瞬間沒入雪面。

頭頂的松枝忽的一擺,大片的積雪滑落,一下子便蓋在了少年的帽上。

“晦氣。”他暗罵一聲,拍了拍灑落在頭上的雪。拍雪時拉伸開來的肩膀讓他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口流過,凍得沒了直覺的指心也突然傳出一陣久違的刺痛感。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久,也格外的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