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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最初的最初, 他不過是一個城外破廟裡一個連條野狗都能欺負的小乞丐。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流落至此。

從有記憶開始,他就是這間破廟裡的小乞丐。

每天為一口吃的而到處奔波乞討,儘管大多數時候, 他都是餓著肚子的。

有時候,即使找到了一些能果腹的食物,還沒等吃進嘴裡, 就被其他比他更強壯的乞丐搶走了。他們當著他的面, 把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少的可憐的一點口糧, 演技浮誇, 就像是在吃什麼山珍海味一樣吃進嘴裡。然後故意攤著手, 肆意嘲笑作弄。

“嘿!小雜種,再去別處找吃的吧。”

一張張或稚嫩或年輕的臉上,掛著的全部都是令人厭惡的嘲弄。

“怎麼還不走?是等著給讓爺爺們送你嗎?”

“哎, 三哥,別這麼說,這小雜種這也走不了啊, 用滾還差不多!”

“哈哈哈哈!”

肆意的嘲笑聲在四處漏風的破廟裡迴盪著, 一圈又一圈,伴隨著落在身上的拳打腳踢。他整個身體努力蜷縮在一起,雙臂在一處,努力將腦袋深埋進去, 就像是一條脫了水的魚, 徒勞的掙扎。

“連痛都不會叫, 別是個啞巴吧!”

乞丐們回想著過去,還真沒聽見這小雜種開口說過話,想著這大概還真是個啞巴,又玩鬧了一會,始終得不到回應的乞丐們漸漸覺得無趣起來,三三兩兩結伴離開。

走在最後頭的,是一個約莫十歲的小乞丐,回過身對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影呸了一口,“沒用的小雜種!”

隨著乞丐們的離去,熱鬧的破廟逐漸沉寂下來。

他維持著這個扭曲的姿勢,好半天,才慢騰騰的探出頭來。

即使同住一個破廟,乞丐們也分許多個團伙,今日合明日分,來來去去,只有他,始終都是一個人。

乞丐們的年紀並不很大,力氣卻並不小,他張著嘴,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用髒的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破袖子抹過嘴角。渾身上下都疼的厲害,彷彿散了架,本就空空如也的胃部,因為捱打,開始痙攣。

他無聲的趴在滿是沙碩的地上,歇了好一會,才緩緩蠕動起來,從破洞中裸露出來的兩截手臂,一前一後的向前挪動,支撐著身子一點一點的爬向破廟外的空地。

他沒有腿,不知道是天生還是意外,或許這就是他被拋棄的原因,他從不深究,也沒有好奇。

於他而言,活著,就已經是一件花盡所有氣力的事。

“哎呦,這還不如去了呢。”

曾經有一個給他半個饅頭的大嬸背過身,這麼與旁人說。

“可不是,這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旁人這般附和著,一邊拿筷子揀了兩顆花生米,一邊看了他一眼,眼底是全然的漠然。

他也說不清,自己這樣活著能幹什麼,可既然沒死,便總是要活著的。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每天的生活都單調乏味的一致,週而復始,沒有任何改變。

忽然有一天,城裡開始熱鬧起來,街上的人,前所未有的多,熙熙攘攘,喧譁不斷。

過多的人群讓本就行動不便的他越進退維谷,只能蜷縮在小巷口的陰影裡。

飢餓讓他開始產生耳鳴,五日未曾進食的胃部酸水滋生,熱鬧的街道與他不過兩尺,卻仿若兩個世界,喧鬧是他們的,而他只能殘喘在陰暗的角落裡。

“——”

不算響亮的落地聲在他的身旁散落。

他遲疑著抬起腦袋,吸了吸鼻子,聞到了一絲食物的香味。

半個饅頭和著沙土一起,在行人的腳邊躺著。

耳邊的喧鬧聲越大起來,很多人都在高聲的說著什麼,他卻充耳不聞,滿心滿眼,都是那半個沾了土的饅頭。

腹部的空鳴在耳邊不斷的放大,行人與街道都已遠去,唯有饅頭才是全部。

他用盡力氣向目標挪動著,近了,更近了。

他急切的伸出手。

傷痕交錯的髒黑手臂上,忽覺一陣風過。

眼前黑影一閃,饅頭已不在原地。

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黑狗,身上並不比他乾淨多少,瞧著卻比他要強壯多了,尖利的上下顎中間,是半個沾著土的饅頭。

他趴在地上,看著居高臨下的野狗,或者說,看著後者嘴裡的食物。

已經餓瘋了的小乞丐不管不顧的掐住了野狗的顎骨,不顧被尖牙刺破的手掌,執著的去拿那半個饅頭。

邊上的行人有瞧見這一幕人狗爭食的,有轟然大笑的,亦有漠不關心的。

這些,他全部都聽不見,他只知道,再不吃東西,他或許就要餓死了。

他奮力的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口糧,卻忘了多日不曾進食,又行動不便的自己,如何能抵得過野狗的靈巧。兩廂爭奪之下,伴隨著那半個饅頭被吞嚥進狗肚子裡的,是雙臂傷口上不斷湧出的血液。

本該是鮮紅色的血液,流淌過灰黑的手臂,沾染上暗色,在逐漸黑的視野裡,慢慢的,慢慢的,和黑色的野狗混在了一處.......

成功獨吞了食物的野狗毫不客氣的把已經失力的手下敗將向著一邊狠狠的甩了出去。

他無力的摔落在地,被靜止的環境,在落地的瞬間,似乎又重新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