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是魔鬼。

這樣的奇怪的話，放在別人聽來，定是覺得毫無邏輯，不過南宮凌卻沒有掉以輕心，他之前駐守北邊的時候，長時間和蠻人打交道，也多少知道一些蠻族的話，不過蠻族的話非常繁雜，他們在外面說的話，和在本族內部說的話幾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系統，所以方才那些話，南宮凌並不能聽得十分明白，可是聽了安旭的轉達之後，南宮凌的眉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多年與蠻族打交道，他對於蠻族還是十分了解的，這個民族對於上天有種十分敬畏的心理，不會隨隨便便的說天神，更不會隨隨便便的詆譭天神，可是這個人卻說出了天神是魔鬼的話，這不是十分奇怪嗎？

“問他，天神是誰？”南宮凌皺著眉說道。

安旭一面極力回想著，一邊努力出幾個音節。

那蠻人聽了之後，伸手指了指湖，對著安旭不住地說著，偶爾還會往阮煙羅的方向指一下。

安旭努力地聽，他其實是個聰敏好學的孩子，否則也不會沒事就去翻宮中那些書，可是在以前來說，那些書中的內容也實在是不重要，所以他並沒有看得很仔細，所以現在聽起來十分費力。

可是雖然只能聽懂部分，片刻之後，他的面色還是變了，當那名蠻族的男子終於停止述說，安旭的臉色早已白成一片。

“他說了什麼？”南宮凌問道，語氣中很有些不耐，只是這裡的人中只有安旭才聽得懂那個人在說些什麼，所以才硬是忍住了。

“他說，他們的天神，就是殺了這湖中怪物的人，那個人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曾經和王妃一起從湖中上來。”

對於這個答案，阮煙羅和南宮凌都沒有覺得奇怪，殺了這湖中怪物的人是衛流，他們先前就已經這樣覺得了。

那怪物雖然本身的沒什麼戰鬥力，可是如果加上那些觸手一樣的小枝條，卻也是十分可怕的，除了衛流之外，估計也沒有什麼人能輕易殺了它。

可是那個時候衛流不是受傷了嗎？阮煙羅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衛流為了保護她，曾經被那怪物狠狠地咬了一口，甚至因此失血脫力沉入水中，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他那個時候傷的那麼重，又怎麼可能還能殺了那個怪物？

阮煙羅帶著疑惑，看向安旭，安旭的話肯定沒有說完，因為如果只是這個訊息的話，他的面色不會這麼蒼白。

安旭深吸一口氣說道“他還說，是天神殺了他們所有人。好幾位長老，還有一萬多的族人，全都被天神殺了……”

安旭雖然是一國太子，可是邯國從頭到尾都是個守成之國，國內一直十分安定，縱然邊關有些戰事，也都是柯敬之去應付，安旭長這麼大，連國中的每年因犯罪處死的人都沒有見過幾個，更不用說一出手就殺了上萬人的場面。

方才那人對他說的話，他現在還遲疑不定，一萬餘人啊，真的是說殺就殺的嗎？

可是看這個蠻族人的這副樣子，又不像是說謊，而且，他也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謊來騙他們。

因為就他自己所說，他是被人砍了一刀昏死過去，又壓在別人的屍體下面，這才逃過一劫。可是腿上的傷傷得太重，醒來了也走不了，只好爬著在這附近找了個地方，然後又用故老相傳的土法子自己給自己治傷，這才勉強活到現在。

方才他們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到他們了，本來他是想藏起來直到他們離開的，因為他認出了阮煙羅，而阮煙羅又和他心中那個魔鬼一樣的天神相識，只衝著這一點，他也不想被他們現。可是他這些日子都是扯著植物或者掘出地裡的蟲子當食物，方才他們生火做飯，他聞到食物的香氣，實在忍不住了，這才大著膽子過來，看能不能弄點吃的回去。

可是沒想到他們這麼警覺，他才剛靠近一點點，就被他們現了。

這些事情，有一部分是安旭聽懂的，更多的是他聯絡著前後生的事情，自己串聯起來的，但因為事情實在十分明顯，所以串聯起來的事情，竟和實際生的差不多。

阮煙羅聽著，心頭飛快地把事情梳理了一遍，衛流在她走後又下了水，以重傷之身殺死了那隻肉蟲子，蠻人因此而認他為天神，可是他不僅沒有順勢收服他們，反而下令屠殺了湖邊的所有人。

想不通，怎麼也想不通，衛流並不是個嗜殺的人，他雖然殺了不少人，有些手段也確實很狠，可是從總體上來說，他殺人總歸是有理由的，可是，他殺蠻人的理由是什麼呢？

難道是收服的過程出了什麼問題？可就算如此，他殺了那蟲子是事實，他只要耐心一點，恩威並施，收服那些蠻人應該是很簡單的事啊，為什麼非要殺人呢？而且，還要殺那麼多人。

就好像……是在洩憤似的。

心頭猛地一跳，阮煙羅豁地轉頭看向南宮凌，南宮凌雖然不是很願意，卻還是開口說道“只怕那個時候，黃泉丹已經徹底揮作用了。”

若非如此，傷重的衛流哪來的力氣去斬殺那隻蟲子？若非如此，他又怎麼會這麼暴躁嗜殺？

這樣全無人氣的舉動，只怕，是入了無情之境了。

南宮凌的武功與衛流不相上下，對於這些武學的境界自然也是十分了解，只一猜就猜到因果。

入了無情之境人的，無情無愛，無心無性，做事只問喜怒，不問緣由，只問結果，不問手段。

原來衛流在那個時候就入了無情之境了，可是他們卻什麼都不知道，尤其是阮煙羅，還以為衛流是以前的衛流，所以才會在那樣重要的關頭判斷失誤，釀成那般劇烈的結局。

阮煙羅沒有像南宮凌一樣想那麼多，她想的全是另一個問題黃泉丹，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揮作用？

如果她沒有記錯，在那之前，衛流明明已經衝破黃泉丹了啊，他還對她露出那麼一個溫軟的笑意，讓她的整顆心都明朗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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