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深秋冷風習習，刮在人的臉上總是那麼不舒服，奉北城這個執拗在川江口西北角就好似一條趴在地上死氣沉沉的淺水老鱉一般的地方，而就在這個說起來也算的上是個鎮子東面小山上，沾滿露水伴著枯黃的野草，山道一旁有幾個人影晃動，

其中更是有一個人顧不得手上涓涓冒出的鮮血掄著一把鐵鍬吭哧吭哧的挖著一處土坡，這幾個人身旁放著幾具屍體，其中還就有一個胸膛上給刀刃攪碎死相難看的漢子，這幾個人一身黑衣，頭上早已經把那裹住了臉頰的黑巾扯下，

原來是剛剛從奉北城快活樓裡奔出來的那幾個雁翎衛，一旁坐著一個漢子，更是低頭用力的綁紮自己的手掌，只見他的小拇指卻是給整齊削斷，那傷口上隱隱的一片殷紅，這用力撕扯布條卻是弄的他滿頭汗水，

過不多時，那一處土坡處就挖出來一個好大深坑來了，那坐在地上綁紮好手指的漢子唾了一口，把一旁躺著的幾具死屍一同扔了進去，口中更是喃喃自語，“張家二哥啊，你便好生去吧，只是不能讓你跟你大哥張林江葬在一起了，咱們這次前來可的確是落魄了些，這弄的人人帶傷，安頓好了你們幾個，我們便回中州去了，慶幸咱們沒那麼實誠，削斷了的僅僅是小手指......”

這說話的人叫李虎，看起來卻是一個莽漢子，可是那會楚驚覺令他們幾個一刀削斷了手指才能離去的時候，這幾個人當中又數這李虎最是有心眼，卻是一咬牙就削斷了小手指，反過來其他人卻真的就削斷了一根拇指，這刀卻是握不成了，

一旁有幾個人卻是滿頭汗水，也不顧手指劇痛，咧嘴問道，“虎哥，咱們這回去中州怕只怕真就要給人弄去司禮監剃乾淨了，上回跟著張家兄弟倆好懸就給紅袍大總管一刀剮嘍，現在更是連刀也握不成了，哎，早知道我也削斷小手指了，那小子又瞧不清楚啥的，你瞅瞅我現在，還幸虧是左手呢，哎......”

眾人也是一陣唉聲嘆氣，費了好大工夫才把那幾個屍體扔下了土坑裡埋好，還有人在一旁立了快木板，上面啥也沒寫，

更是有人嘆氣說道，“這他麼奉北城也是窮的一筆，這裡面就尋不到賣棺材的，咱們也不想讓哥幾個就這麼走啊，實在是沒招了，講究睡吧......”

李虎緊了緊衣襟，低頭瞅了瞅這處新墳，心中卻是激盪起一股子怨憤來，嘴裡罵罵咧咧的說著，“雁翎衛的臉是讓咱們幾個丟盡了，這回去也不知道要如何上報，連這張林泉都給弄死了，對面還是一個少年，我李虎有生之年一定要報今日這斷指之仇，行了別沮喪了，咱們這就回吧...”

他話音剛落，就從前面的樹趟子裡面冒出一個黑影來，直嚇的李虎幾個人一機靈，回頭怒喝了一聲，“誰！”

這幾個人早成了驚弓之鳥了，生怕那個武道修為的確很是詭異的少年人又再追來，那可如何是好，

從樹趟子裡面冒出來的卻是一個魁梧大漢，走近了一瞧卻是白家老爺門口當看門狗的白熊，這白熊身材原本高大魁梧，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追尋過來的，一步邁過卻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看那厚度卻是不少，白熊瞥了一眼那個墳包，低聲說道，“白家給的，來了一次奉北城咱們白家卻是沒有幫上啥忙，白家老爺說了，這些銀子便是幾個兄弟回去的路費就是，哥幾個拿著就是。”

李虎愣著眼珠子瞧了這漢子一眼，只覺得這叫白熊的孔武有力，從氣感上更是能夠判斷的出，這人武道修為可是不低，

早前從屋脊上跳下去給白家老爺報信的可不就是這個李虎麼，他自然是認得這個白熊，伸手就接過了那一疊銀票，心中卻是一樂，

只聽見白熊說道，“這銀子便是你們幾個人的，回去了自然也沒人會打聽，只是麻煩這位兄臺幫著帶一封信去到中州城的張大人家裡，這便麻煩了。”

李虎接過一封給蠟封上了的信箋揣在懷裡，拱手說道，“咱們自然帶到，兄臺江湖路遠，咱們他年再見。”

說完話看也不看那墳包一眼，這幾個身上帶傷的雁翎衛轉頭離去，

站在山道上的白熊望著這幾個黑影逐漸遠去，嘴角掛上一抹笑容，雁翎衛之名雖說早有耳聞，可那場廝殺這白熊也是親眼所見，那個叫楚驚覺的少年斬出來的那一刀雖說令白熊印象深刻，可是那少年頭頂上竄湧而出的青色虛影卻是更令他自內心的一股子戰慄，

這白熊站了好一會功夫，也便往回奔去......

稍顯陰暗潮溼的衚衕裡頭，楚驚覺跟著牛二走了好半晌，這才在前面角落裡面看見一處小門，推門而入卻是一處破落的很的泥瓦房，院子很小，前頭獨獨一間小屋，瞅著更是有點冷清，這院子裡也聽不見半絲聲響，早上潮溼的地面上，牛二笑呵呵的推門而入，扯著嗓子還叫喊了一聲，

“爹，你瞧我弄啥回來了，嘿嘿，還傢伙，正宗的豬肘子，奧，還有燒雞，對了爹，還有酒呢......”

這牛二說完話，更是用袖口捂了捂鼻子，因為這處昏暗的小房子裡頭一股子說不上來的惡臭卻是令的牛二也是一半會很是皺眉頭，

這屋子裡充滿了潮溼味道，房樑上更是滿滿的蜘蛛網，他隨手把吃食放在那張還算是個桌子的傢伙事上，直往前奔去，獨獨的一張土炕上，烏黑鋥亮的一床被子裡，一個瘦弱的人影躺在裡頭，

可這會任憑牛二再如何叫嚷，這人卻是死氣沉沉，牛二跪在炕上渾身顫抖，一雙虎目中更是淚水冒出來，他再傻也知道，自己爹貌似沒命吃肉喝酒了，這股子屍臭一般人根本就接受不了，可這牛二卻是趴在他爹的身前嗚咽唉語，

“爹吶，我也就三天沒回來吧，你咋就死了呢，我跟你說，我在外面見到了貴人，你之前做的那個夢準吶，我出門遇貴人，瞧這好吃的，爹你有幾年沒吃過豬肉了吧，爹你瞧我一眼，你這一下子就走了，有才一半會也接受不了啊爹，爹你睜眼瞧我一眼......”

楚驚覺邁步進屋，微微皺眉頭，早前就在他剛進院子的功夫，這股子惡臭已經是令他很是注意了，這進到屋裡來，親眼所見，那土炕上那個凹陷臉頰，還算是個人形的老漢卻早已經死去多時了，

或許是餓死的，三天？這牛二出門三天未歸，可一箇中年老漢三天就...他聽著牛二口中喃喃自語的聲響，心中也是有些酸，

可他卻不知道如何安慰一個只是比自己年紀大了那麼一丟丟的牛有才，楚驚覺也不在意土炕上的灰塵，坐在了一旁，周開了那老漢蓋在身上的髒兮兮的被子，只見這老漢右腿上滿是膿瘡，這會更是生蛆，驚覺控制住那股子反胃的滋味，起身拍了拍牛二的肩膀，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便哭成淚人你爹也是活不過來了，先了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