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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 黃巾易除,天子難勸

一起喝酒吃肉,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時光,程遠志自己都覺得奢求。

在場的大多都是武夫,除了劉備略略有點共鳴,哀嘆歲月流逝,人生如白駒過隙之外,像典韋和張飛只聽到了喝酒吃肉,頓時高呼,豪情萬丈,氣吞萬里,猛地大吃大喝起來。

一頭老虎,被程遠志眾人瓜分,足足吃了一個時辰。

程遠志心知張寧焦急,擔心張角的安危,不敢耽誤,再次率軍啟程直撲豫州穎川。

倘若黃巾大軍還沒落敗,那與漢軍刀兵相接的地方,定在豫州郡治穎川,畢竟拿下了穎川,等於得到了整個豫州。

當程遠志的兵馬趕到穎川的時候,遠遠一望,穎川郡城城牆上的大旗,一面書寫著“漢”字的軍旗迎風飄揚,旌旗獵獵。

程遠志心頭一緊,莫不是來晚了?這豫州的黃巾大軍竟比冀州的張角軍還要不濟?早已被漢軍趕盡殺絕了?

縱是如此,程遠志還是率領著大軍來到穎川城下,駐營不前,等著一探究竟。

穎川城內,漢軍大營。

帥帳裡燈火通明,一盤棋局戰得正酣,黑子若龍,白子如山,鬥得難解難分,不分勝負。

坐在棋盤前的兩個老者,一人鶴童顏,身穿文人士子儒服,面如冠玉,神情自若;一人身披盔甲,頭戴將冠,腰間帶著一把佩劍,威武不凡,眉目之間隱隱有慈悲之色。

“公偉,世事如棋,執棋者須心閒氣定。我軍剛勝了黃巾蛾賊,將其趕去長社,乃是大勝,喜事一件,你為何還舉棋不定,心頭大亂,難以自止?”一身儒家氣息的老者手執黑子,將一顆黑子穩穩地釘在棋盤之中,頓時畫龍點晴,棋局上的黑龍像活了過來,張牙舞爪,大肆吞食白子。

這人正是在廣宗之時,盧植所提到的另一箇中郎將皇甫嵩。皇甫嵩眼見好友打了一場勝仗,驅逐走黃巾反賊,奪回穎川,卻是愁眉苦臉,不由關心地詢問起來。

身穿兵甲,字喚為公偉的人,同樣是朝堂上的中郎將,朱儁朱公偉。

盧植、皇甫嵩、朱儁三人,多年朝堂為官,又是同一官職,官居中郎將,同出武將一脈,早已結識為好友,相交莫逆。

朱儁拿著一顆白子,沉重地放在棋盤之中,棋局瞬間再次變幻,白子捨棄掉大片的地盤,但總算是護住了老命,保得苟延殘喘的機會。朱儁也不避諱皇甫嵩,這才緩緩地開口,說道

“義真,黃巾蛾賊造反,理應當誅。但今日我等率軍驅逐黃巾蛾賊的時候,現黃巾軍兵裡多是普通平民、百姓人家,甚至是耕地種田的農夫,背娃哺乳的婦孺,可我...我不得不向他們揮起屠刀,視為逆賊誅殺在地,終有不忍,心有不安。”

“我等從軍,為將為兵,廝殺上陣,本是生死由天,富貴在命,但你瞧瞧,我們殺的都是些什麼人?黃巾蛾賊固然該死,然而牽連的無辜之人,實在太多了,不知將來還有多少人慘死於此事,唉!”

朱儁不得不嘆了一口氣,心有憐憫。朱儁出身貧賤,憑著百戰百勝,赫赫戰功,苦其一生才混到中郎將的官職,對於平民百姓,心裡總有一種特殊的情懷。

這麼多年,官場的黑暗,天子的貪財,百姓的愚昧,這等等不爭氣的事實,令朱儁心灰意冷,萌生了退意,只是忠心於漢室,不忍於漢室危及,黃巾亂起的時候請辭,不然便留下話柄,給人詬病,導致晚節不保。

“公偉,你著相了。誅殺逆國反賊,兵討不臣之人,本就是我等為將的職責,總不能看在對方之前的身份上,就饒過了黃巾反賊。做人做事,得看對方做了什麼,既然從賊,理當牽連被誅。”

“老夫同樣不是好殺之人,但卻不覺得黃巾蛾賊無辜。立場不同,黃巾是賊,我軍是兵,兵賊相遇,便是你死我活,若是我軍敗了,想必黃巾軍不會有半點留情,定然痛下殺手。公偉又何必杞人憂天,為反賊憐憫,莫忘了我等食君之祿,當為君分憂。”

皇甫嵩和盧植一樣,都是出身名門世家,但皇甫嵩與盧植的理念卻不盡相同。盧植尤重門第,處事為人的要標準先觀其功名、家世背景。

若不是朱儁乃是名將,累累碩功,官到中郎將,盧植莫說與朱儁結交了,恐怕自恃為大儒的盧植連看都不會多看朱儁一眼。

而皇甫嵩則不同,從來都不在乎那些虛偽的名聲和出身,只看重對方有沒有能力,有能力那就值得一交,互相學習長處。

朱儁知道黃巾反賊不成氣候,剿滅只是遲早的事情,可一聽皇甫嵩提起為天子分憂,心頭更苦,身為武將,倒想為天子分憂,那也得天子看得上,用得著,不禁急道

“義真,黃巾易除,天子...”

朱儁的一句‘黃巾易除,天子難勸’,還沒說出口,就被皇甫嵩一臉正色地打斷了,沉聲道

“公偉,慎言。陛下之事,豈是我等為將可輕言的?為將之道,在於統兵佈陣,驅逐來敵,保境衛民,僅此而已。朝堂的事情,我等有參贊之機,卻無妄議之權。公偉,你還得多修心養性,切莫禍從口出。”

混官場,朱儁還是不入門道。

至少比盧植和皇甫嵩差多了,身為中郎將,帶帶兵,打打仗就是了,天子劉宏的事情,怎麼說都輪不到朱儁來指摘、多嘴。

名將又怎麼了?大漢出的名將還少嗎?前有衛青、霍去病,現有張奐等人,可有好下場的武將能有幾個?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明哲保身,那才是為官為將保命的最重要準則。

別看中郎將是武官之,上面還有三公九卿呢,人家都不冒頭,去說天子劉宏的不是,區區一箇中郎將真要跳出來,指著天子的鼻子嘴出逆言,那不用半個時辰,朱儁絕對就會被擼了。

貶官出京,枷鎖加身。

朱儁也知剛才失言了,不禁對皇甫嵩心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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