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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移花接木

潘鏈在顧瑋的對面坐下,伸手從茶杯裡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上了茶,深深的嗅了下茶香,茶香很淡,因為茶是很普通,十個銅板一兩,頭道茶味有點苦澀,二衝才略微有點醇,三衝則淡,四衝如水。

潘鏈從來不覺著這茶好喝,可顧瑋就喜歡喝這茶,他曾經送給他的獅峰十里香,全被轉送給別人了。

可今天,他覺著這茶是如此甘甜,渡過那瑟瑟苦味便是甜。

就像今天,這幾個月的煎熬,換來了今天的甜蜜。

“您今天很高興。”顧瑋放下書,抬眼看著潘鏈,潘鏈望著顧瑋那白玉般的面容,心裡略有些感嘆,如此貌美的男子世所少見,當年他入帝都時,帝都女子萬人空巷,爭相觀睹,他的馬車從建陽門到永春門,走了整整一天。

“你猜猜,究竟是什麼事?”潘鏈含笑問道。

顧瑋淡淡的笑了笑,潘鏈就覺著眼前綻開一朵美麗的太陽花,讓他心旌有些搖動,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顧瑋身邊從來看不見女人,那個女人能抵擋他的魅力,連他這個五十多歲,從不喜男色的老男人都無法抵擋,更何況那些青春少艾的女人。

“除了您心想事成外,恐怕沒什麼事能讓您這樣高興。”

潘鏈呵呵大笑,顧瑋目光清澈,隱隱帶著笑意,潘鏈含笑再問“心想事成!呵呵,確實是心想事成,公子有鬼神莫測之能,老夫幸甚!老夫幸甚!”

太陽花一閃而過,顧瑋靜靜的看著潘鏈,好一會,潘鏈才收斂笑容,見顧瑋神情有異,有些納悶的問“怎麼啦?難道還有什麼不妥的?”

顧瑋慢吞吞的給他添了些茶水,然後才說“聖人說行百里半九十,事情尚未塵埃落定,太師現在高興還稍稍早了點。”

“哦?何出此言?”潘鏈神情頓變,有些納悶。

顧瑋微微嘆息“太師如此高興,當是認定太子繼位已成定局,”潘鏈微微點頭,顧瑋又說“可齊王是不是已經有旨了呢?”

潘鏈同樣微微點頭,顧瑋稍稍一愣,眉頭輕輕皺起來,潘鏈忽然覺著心裡一痛,顧瑋又問“齊王就藩?”

“皇上今日下旨,齊王削太尉,就藩。”

顧瑋微微頜,沉默了會“皇上身體如何?”

潘鏈輕輕嘆口氣,神情有些悲傷“聖上的身體依舊不見好轉,病勢愈加沉重,已經不能下床了。”

顧瑋也同樣報以一聲嘆息,可他的神情卻沒有絲毫悲傷“今天這聖旨一下,兄終弟及之傳言便可煙消雲散了嗎?”

潘鏈神情凝重,眉宇間充滿疑惑,顧瑋微微搖頭“太子一天沒登上大位,這一切都可能再變,削太尉,可以再登太尉,就藩可重入帝都,大人,一切都還充滿變數。”

潘鏈倒吸口涼氣,頓時緊張起來,顧瑋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這絲輕蔑迅閃過,潘鏈沒有注意,他已經被顧瑋的話驚呆了。這些年,顧瑋為他參贊謀劃,所謀無所不中,他對他的信任甚至過了自己。

“什麼意思?”潘鏈結結巴巴的問。

顧瑋再度笑了下“關鍵是齊王,大人,齊王必須死!”

潘鏈聞言一哆嗦,手裡的杯子差點掉地上,齊王必須死!

這五個字如同五顆驚雷,炸在他頭上。

皇帝愛弟!士林稱頌!百姓愛戴!天下賢王!

必須死!

顧瑋輕輕嘆口氣“自古以來,大位爭奪,皆不留情,勝者權傾天下,敗者身死家滅,慨無例外,大人,這不是什麼骨肉恩情,是事所必然,齊王不死,太子即便登上大位也不安心,也坐不穩!”

“這.,這.。!”潘鏈臉色蒼白,結結巴巴,不知該說什麼。

顧瑋停頓下,神情悲涼的望著窗外,院子裡的銀楓樹火一般燃燒著,是那樣驕傲,那樣奪目,讓目眩神移。

“可是,齊王乃賢王,天下皆知,殺這樣的賢王必受天下人唾棄,也必受皇上太子厭憎,大人,你不能作這樣的人!”顧瑋神情堅決,潘鏈稍稍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一層細汗。

顧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神情平靜少許,潘鏈也喝著茶,等了會,沒見顧瑋開口,禁不住又問“那,那我該怎麼辦?”

顧瑋微微嘆口氣,依舊沒有開口,潘鏈眉頭漸漸皺起,他明白了顧瑋的意思,顧瑋的意思還是不變應萬變。

轉念一想,潘鏈感到不妥,潘家現在力量強大,除了他是太師以外,弟弟潘冀又出任太尉,掌控了軍權,顯然,皇帝對潘家寄予了希望,可如果潘家還是一動不動,沒有一點功勞,憑什麼掌握這麼大權力,再說了,他這個太師,是個沒什麼權力的太師,他還想有更大的權力,比如掌控尚書檯;沒有功勞,憑什麼掌控尚書檯。

一時間諸多想法在腦海翻騰,潘鏈神情變幻莫測,一時興奮,一時憂慮。顧瑋將一切都看在眼裡,輔佐這位上司多年,對他非常瞭解,清楚他的想法,患得患失。

好一會,潘鏈才小心的問“我,我還是不太明白,還請公子細加解釋。”

顧瑋再度嘆口氣,秀美的面容上籠上一層烏雲“皇上登基以來,勵精圖治,整肅吏治,先敗鮮卑,撫養黎民,創泰始中興,堪稱一代帝王,”

潘鏈連連點頭,當今皇帝絕非庸主,登基之時,大晉江山千瘡百孔,正是他勵精圖治,才有今日的興旺達,顧瑋這話絕對中肯。

“可正是這樣,皇上不希望在生命最後一刻留下汙點,所以,儘管知道齊王才幹過太子,依舊要太子接位,因為,他不想史書上留下殺子之名,同樣,他也不想留下殺弟之名。”

潘鏈頻頻點頭,可顧瑋今天好像存心不讓他安心似的,接著又潑了他一桶涼水“可兄終弟及,.。,還是那句話,齊王不死,無論是在朝還是就藩,太子是不是接掌大位,都不安心。”

潘鏈不是傻瓜,同樣熟讀史書,大位爭奪,向來慘烈,要麼全勝,要麼身亡,沒有第三種選擇。具體到現在,齊王和太子,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都上了擂臺。

生死擂臺,要麼生,要麼死。

“太子也希望齊王死,可太子也同樣不願擔上殺叔殺賢的惡名,更何況,他還沒接掌大位。”

“那麼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出面彈劾齊王,皇上和太子恐怕就會順水推舟,極力打壓齊王,而齊王性格剛烈,一旦出了什麼事,勢必群情洶洶,皇上太子便會順水推舟,反過來將責任推到那個彈劾人身上,..”

顧瑋說到這裡停下了,目視潘鏈,後者苦笑下點點頭,表示聽懂了,承認顧瑋說得不錯,若齊王因此而死,朝臣勢必群情激奮,宗室之內也恐怕不得安寧,最終皇上太子只會殺了始做蛹者,以息天下之議。

潘鏈長嘆一聲,這事就棘手了,太子登基可以讓潘家榮耀兩代人,齊王則不然,潘家女兒即便都可貴為太后,可小叔和兒子,那效果完全不一樣。

潘鏈很想替太子,或者說替外甥除了這一害,可這前有狼後有虎,難以下手。

顧瑋目光閃閃的看著他,潘鏈苦笑下,那股興奮勁早已煙消雲散,現在只剩下憂慮,太子的情況雖然大為好轉,可依舊不穩,要鞏固他的位置,又千難萬難。

“有沒有什麼法子,”潘鏈說到這裡頓住了,大有深意的看著顧瑋。後者再度笑了笑,潘鏈連忙調轉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