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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帝都暗流

樂聲幽雅,輕舞飛揚。

八個舞姬隨著樂曲翩翩起舞,領舞的女孩身段妖嬈,眉目如畫,薄薄的輕紗隨著舞姿飄動,美妙的酮體時隱時現。

穿著講究的婢女不時送上美妙的菜餚,每個侍女都是精心挑選,貌美如花。

這不是在舉行宴會,客人只有一個,坐在客位的是個白衣中年人,眉目俊朗,嘴角含笑。

“早就聽說顧公子精擅樂理,老夫這一曲《仙緣賦》,還請顧公子點評點評。”左邊的老者笑呵呵的說道。

“田公過譽了,顧某不過略懂而已,那比得上田公家學淵源,這《仙緣賦》真是仙緣,晚輩想,即便仙樂也不過如此。”顧瑋含笑答道。

田凝歡愉的呵呵大笑,可目光卻很清明,沒有一點笑意。他舉起酒杯,顧瑋也不慌不忙的舉起酒杯,倆人相對遙敬。

舞姬的繞著場地旋轉起來,薄薄的輕紗飛舞,五顏六色的,象八朵盛開的鮮花。

“我早就想與公子多交流,”田凝放下酒杯,看著顧瑋誠懇的說“可想到公子公務繁忙,老夫身子不適,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顧公子可別怪老夫。”

“那裡,那裡,田公言重了,顧某豈敢對田公不敬。”顧瑋不動聲色的沖田凝微微一禮。

田凝輕輕嘆口氣“說來,皇上將度支曹交給公子,老夫就放心了,這些年,朝廷的虧空越來越大,老夫左支右絀,好容易才維持住這個局面,這幾十年,老夫心力憔悴,早就想將度支曹交出來,可先帝不讓,非要老夫幹下去,老夫也只能勉為其難,唉,現在好了,有顧公子在,老夫終於可以歸老田園了。”

顧瑋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嘴角卻浮現出一道笑意“田公說的哪裡話,皇上登基,正勵精圖治,藉助田公之處甚多,田公此時豈能輕易言去,我想皇上此時讓我清查度支,我想目的有二,一是,朝中有流言,查清度支曹後,那些流言便自然散了,二是,震懾宵小。

我大晉立朝已有數百年,吏治漸漸敗壞,貪汙腐敗的,搜刮民財的,懲處不窮,先帝提起也頭痛不已,早就有心整治下,只可惜,先帝病重,沒有精力,當今陛下,不過秉承先帝遺願,整治財政,並不是針對田公您的。”

田凝乾癟癟的笑了笑,隨即又嘆道“說實話,這些年,朝廷府庫空空,每年都入不敷出,老夫深感愧對先帝,也曾督察各地,命加大徵收力度,可.。,唉,顧公子,這些日子你也將度支曹的賬目和來往公文都看過了,也清楚老夫的難處,不是老夫不盡力,而是實在沒辦法。”

顧瑋心裡輕蔑的罵了句老狐狸,面上卻不動聲色,頻頻點頭“田公的難處,下官深知,不過,田公,當初皇上召見我,告訴我幾個數字。”

說到這裡,顧瑋故意停下來看著田凝,田凝聞言不由緊皺眉頭,揮了揮手,讓那些舞姬下去,舞姬們連忙停下衝兩人施禮,然後倒退著退出客廳,後面的樂師也悄沒聲的退下去了,寬大的客廳現在就剩下他們倆人。

“老夫不清楚,還請顧公子明示。”田凝緩緩說道。

顧瑋沉凝下,端起酒杯抿了口,然後才說“皇上的原話我就不說了,實際上,皇上問了我兩個問題,江南的鹽稅,泰定十年時是七百二十萬,現在是一百三十萬,這是為什麼?商稅,泰定十年,鮮卑犯境,雍並涼冀,戰亂不堪,商稅卻有一百八十萬,現在,天下太平,四夷臣服,商稅卻只有三十萬;還有江南的茶葉稅,布帛絲綢.。”

顧瑋長嘆一聲,衝著田凝微微搖頭“田公,下官真不知該如何回答,還請田公教我。”

田凝眉頭微蹙,看著顧瑋,顧瑋也毫不退讓的看著他,倆人四目相對。

皇帝清查度支曹,為了避免干擾,強令田凝病休,田凝也沒上書,很坦然的在家休養,每天不是宴請賓客便是在帝都周圍的道觀裡玄談論道,似乎一點不擔心。

皇帝親自任命顧瑋為度支曹左掌令,這個職務乃度支曹尚書之下的第一人,在度支曹尚書因故不能視事時,左掌令將接替度支曹尚書之權力和責任。

皇帝此舉實際上便是將度支曹交到顧瑋手上,顧瑋入主度支曹後,便從各部調來大批賬目好手,開始對度支曹歷年賬目進行清查。兩個月前,顧瑋動手了連續上書彈劾度支曹右掌令以下十多位官員,同時有牽扯到其他二十多名官員,朝野為之震驚。

但有一個人沒動,這就是田凝,度支曹原尚書。

朝野所有人都知道,顧瑋的下一個目標便是田凝。

可這時候顧瑋卻停手了,似乎連續兩月都沒動靜,似乎度支曹的蛀蟲已經全部被挖出來了。

田凝凝視著這張漂亮的臉,原來他並沒有將這個出身貧寒的人看在眼裡,別說他,就算他的主子潘鏈,他田凝也沒有看在眼裡,潘鏈什麼人,不過靠女兒爬上來的無恥之徒,這顧瑋不過一個譁眾取寵之人,能有什麼才華!

可這幾個月,他才真正領教了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白面書生的厲害。

他掌控度支曹幾十年,上上下下全是他的人,賬目自認做得天衣無縫,可這顧瑋進去沒用多久便找出破綻,他的人連續落馬,眼見對方步步緊逼,他不得不心生警惕。

這才有了今天的宴請。

“慚愧,皇上的問題,老夫也不清楚,”田凝率先打破沉默,長嘆著說“總之是老夫辦事不力,未能及時現下面這些蛀蟲,老夫愧對先帝!愧對皇上!”

“大人切莫如此自責,”顧瑋微微一笑,這一笑便如春風撲面,又似百花盛開,田凝卻象沒看見,神情依舊十分凝重,顧瑋接著說道“經過這番清理之後,度支曹自然乾淨了,沒有誰再敢貪腐,唉,自古上樑不正下樑歪,咱們這上樑正了,下面自然也正了。”

田凝隱隱聽出顧瑋的意思似乎是到此為止,他不由有些納悶,他心裡很清楚,顧瑋要是接著查下去,便會追到他身上,可顧瑋卻在這時宣佈收兵了,這是什麼意思?

顧瑋看出了他的疑惑,便輕輕笑了笑“田大人,皇上要整肅吏治,並不是針對大人,之所以讓大人病休,也是考慮到大人年歲已高,擔心大人吃不消,這是對大人的愛護,大人當體恤上意,”說到這裡,他又遲疑下,嗓門下調八度“另外,大人執掌度支,時間長達幾十年,朝廷府庫虧空,朝廷上下無人不知,朝廷私下裡,議論不少,大人的清譽也受到不少影響,度支曹清查結束後,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對大人的清譽有所增加。”

儘管後面這段話說得含糊,田凝自然聽出其中的含義,他苦笑下略帶嘲諷的說“長江後浪推前浪,有顧大人在,朝廷府庫自然能再度充實,老夫心裡自然高興。”

不成想,顧瑋卻搖頭,田凝有些意外,心說難道我辭官還不夠?顧瑋嘆口氣“府庫空虛並不是度支曹換個尚書就行的,鹽稅,田稅,絲綢棉布,這些年之所以下降這麼快,原因在那,大人清楚,下官也清楚,其實,..唉,別人不知道,大人還不清楚,這度支曹是塊燙手山芋,誰拿著都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