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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揚州難局

方震在離開前,還是將方傑叫來,方傑今年三十歲,是他前妻留下的孩子,這孩子在五歲便送到長生宗,拜在坐忘峰長老一石道長座下,一石道長江湖名聲不響,實則修為精深,精通道典,坐忘峰在江湖上名聲不響,實際卻是長生宗三峰之一。

長生三峰,坐忘、入照,神虛;各峰自成體系,自有傳承。

長生宗在江湖上威望極高,可該宗卻有個奇怪的規定,宗門弟子在宗內修行不得過二十年,滿了二十年,就必須下山,下山之後,不準打宗門旗號,若在江湖上出事,宗門也一概不管。

所以,在江湖上行走的長生宗弟子均不自稱長生宗弟子,而以三峰取代,但即便這樣,在江湖上行走的長生宗弟子依舊不多,這是個很奇怪的現象,按道理,這樣的門派不會有多少人,可實際上,長生宗每三年開山門一次以招收弟子,希望拜在長生宗門下的江湖人士和門閥世家,甚至有些讀書人都棄文從武。

長生宗招門人弟子,從來不看出身,也不管以前是否拜過師,只要符合標準,便招收進山門,可即便這樣,每次透過考核的也不多,這些人在長生宗學習二十年後,就必須離開山門。方傑在長生宗門下便學了二十年,二十五歲那年才下山回到方震身邊,也正因為如此,他到現在還沒成婚。

長生宗還有另外一個令人奇怪的地方,離開長生宗的弟子少有象方傑這樣行走江湖,相反多數隱居起來,讀書繪畫樂舞,甚至種田養蠶做工經商,幹什麼的都有,或者,你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小販,他便可能是長生宗弟子,可他要自己不說,誰也不知道。

方傑在二十五回到漕幫,很快便在漕幫中脫穎而出,成為漕幫青年一代的佼佼者。可他也從未告訴過方震,他在長生宗的經歷,還有便是學了些什麼,可他表現出的修為很高,方震測試過,有宗師八品的修為,如果勤加修煉,很快便能看到那道門檻。

“這段時間,朝廷在揚州推行鹽政革新,顧瑋顧大人已經找過我了,這事很複雜,咱們就不摻和了,開春最重要的事便是漕運,漕運萬不可出一點毛病。”

方震覺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沒成想,方傑看了眼邊上泡茶的方梅氏,皺眉說道“父親,我倒覺著這是一個機會,朝廷要辦鹽務,那些傢伙這些年掙飽了,咱們正好可以趁機買上幾塊鹽田,咱們也可以作鹽生意,幫裡好些兄弟,生活挺難的,您又不準作青樓賭場妓院的生意,就靠著漕運,以前還能走點私鹽,朝廷若鹽政革新,這私鹽的收入就沒了,父親,倒不如趁這個機會,乾脆作食鹽生意。”

方震略微有些意外,看著這張年青英武的臉,上面依稀有自己年青的模樣,二十五歲從長生宗出來時,與自己完全陌生,這些年,他為幫裡四下征戰,立下無數功勞,受到幫裡年青幫眾的推崇,就像當年推崇自己一樣。

兒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了,方震心裡的感觸有些複雜,既有欣慰,又有苦澀。

“鹽的利潤雖大,可現在朝廷與6虞張這些門閥世家正較勁,這兩方我們都得罪不起,但現在句誕顧瑋需要一個人出來破局,破局的這個人能得到不小的好處,可另一方面,此人也會受到6虞張三家的聯手打擊,更何況,淮南王也有可能插手,句大人和顧大人雖然位高權重,可他們畢竟是流水,6虞張,看上去柔弱,可他們卻是一塊一塊不會移動的石頭,水來時,可能淹沒石頭,可水不可能長期暴漲,終有退下的時候,等水退下去了,這破局之人便會受到他們的兇狠報復。

小杰,不是我不知道鹽有多大利益,不是不想買幾塊鹽田,而是不能!”

方震說著便長長嘆口氣,方傑沉默的低下頭,深深的咬了下嘴唇,方梅氏端著茶盤過來,將茶杯放在父子二人面前,方震看著她,心裡再度嘆口氣。

方傑在長生宗學藝時,他的生母,方震的前妻病故,此事在父子倆人心中留下心結,連帶也連累了方梅氏,方傑始終沒完全接受梅氏,只在面上保持禮貌。

“先喝口茶,這是今年的新茶。”方梅氏笑眯眯的說道,方震端起來,放在筆尖下聞了聞“好香!是今年的瓜片?”

方梅氏含笑點頭,扭頭看到方傑沒動,便含笑勸道“小杰,你也嚐嚐,這茶可不容易,要早晨陽光剛出時採摘,在午時製作,中間不能出一點錯,這茶,歷來都是貢品。”

方傑勉強端起來喝了口,方梅氏見狀搖搖頭,方震也搖搖頭“喝茶不是這樣的,先聞,後品,這才是品茶,你這樣,牛飲。”

方傑苦笑下,他不喜這類繁文縟節,喝茶喝水,都是解渴,以前在宗裡,師傅就曾說他性子跳脫,難成大道,他想了幾年也沒想出什麼是大道,人生嘛,就是快意,何必弄些框框將自己框住。

“在江湖上混,不是打打殺殺就行,打打殺殺只是最後的,不得已的手段,江湖上混,重要的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幫裡有些弟兄說我這些年膽越來越小了,退出帝都,讓出北邊半個大運河,擊退了江南會,卻不敢深入追擊,再就是,鹽場就在眼前,卻不敢伸手,可以說得上是膽小如鼠,是這樣嗎?”

方傑沒有答話,可那神情無疑承認了,方震看著他輕輕搖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眼觀六路,不但要盯著江湖,還要看官府,看門閥世家,不但要身邊,還要看遠處,只有將這些都看清楚了,你才能知道危險在那,有沒有陷阱,能不能打;耳聽八方,便是不但要聽自己的,要聽身邊人的,還要聽官府在說什麼,聽門閥世家在說什麼,只有將這些聲音都聽清楚了,才能決定是不是要出手,出手要作到什麼程度,是一下將對手徹底打死,還是最好留一線。”

方傑愣住了,怔怔的看著方震,方震深深嘆口氣“類似的話,我以前給你說過,可你都沒聽進去,今天,我就再說一遍,如果,將來你做不到這八個字,這漕幫,我是不會交到你手上的,唉,漕幫前輩數十年奮戰才打下的江山,不能交給一個莽撞冒失之徒手上。”

方梅氏連忙在桌下碰了噴他,方震沒有理會,依舊將話說完,方梅氏微笑著插話道“你也是,得容小天想想,小天,這是你父親幾十年江湖經驗的總結,這也不知道是用多少條性命換來的,你可得好好記住。”

方傑勉強點頭稱是,方震站起身“我的船要開了,你要記住,在我回來之前,鹽田的不許插手,一切等我回來再作決定。”

“明白,父親。”方傑起身拱手施禮,方梅氏也隨著起身,從邊上拿過外套,又拿過一頂玉花頭冠給方震帶上,伺候著方震穿上外衣。

方震穿戴後,走到門口,停下腳步,扭頭看了看方傑,沉默了會,輕輕嘆口氣,才出門。

方梅氏象以往一樣,只送到房門口,方傑卻隨著一路跟到碼頭,臨上船前,方震轉身對方傑說“如果有什麼沒法作決定,多請教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