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賭場永遠都只能存在於黑暗中,就像它從來都不會被允許出現在德瑪西亞雄都的圍牆裡,當那巨大的尖刺拔地而起,電流碰撞的聲音頓時刺痛了幾人的耳膜,昏暗的燈光在短暫的閃爍了幾次之後,也終於支撐不住,徹底熄滅。
漆黑的空間,伸手不見五指。
薩科那尖銳的笑聲不斷地迴盪著,屬於暗影的恐怖悄無聲息地蔓延,存在於人心不可見的角落,只有被勾動的時候才會顯露出最為猙獰的本質模樣。
魔術戲法,小丑盒子,致命的鋼針和匕,還有伊芙琳。
薩科,菲奧娜仍舊記得這傢伙應該被墨淵砍掉了腦袋才對,可他偏偏又一次出現了。那閃爍的昏暗燈光下,菲奧娜清楚地見到了一個穿著古怪的小丑隨著燈光的閃爍悄然出現在伊芙琳的身旁,一隻手裡把弄的古怪盒子,一隻手裡掂量著的森寒的匕。
假身?
是的,假身,那把匕只是最普通的匕,或許上面喂足了劇毒,但它並不是那把用肖娜夫婦的腿骨製成的匕,儘管那對匕已經被埋進了薩科的墳墓。
薩科出現了,那對匕也該一起出現才對。
所以,這個地下賭場根本就是個陷阱?
但...真正的薩科在哪?
菲奧娜的瞳孔猛然收縮,但她已經來不及做出更多的思考,呼嘯的破空聲驟然而至,森然殺機也悄無聲息地蔓延。冰冷,恐懼,絕對黑暗的環境下,任誰都沒辦法再去依靠自己的眼睛,只會變得倉皇失措。可黑暗生物不同,他們生於黑暗,長於黑暗,沒有誰比他們更適應真正的黑暗。
鐺!
刺眼的火花在絕對的黑暗中一閃即逝,菲奧娜的藍鋼長劍就在自己眼前,可她根本沒辦法看到這把劍的存在。
即便它真實的存在著。
“該死!”
盧錫安的罵聲從不遠處的一側傳來,塔裡克的腳步聲也緊隨而至,劇烈的碰撞聲,金鐵的交鳴聲,細微的顫音與叮噹落地的聲響...菲奧娜可以聽得很清楚,也可以分辨它們的方向,但轉過頭去,眼前所見到的仍舊是一成不變的黑暗,僅此而已。
誰都沒辦法看見任何東西,除了薩科的假身和伊芙琳。
又是鐺啷一聲,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而盧錫安的哀嚎也緊跟著響起。
“...那傢伙的遺物手槍。”
菲奧娜臉色急變,她已經知道了那個東西是什麼。
但她卻做不了任何事。
陌生的地下空間,完全不熟悉的環境,一切都是那麼的未知。
這個空間究竟有多大?那些個桌椅板凳又在什麼地方?哪裡可以落腳,哪裡可以奔跑,全部都成了當下的未知,哪怕之前的時候已經確確實實地看過這整個地下空間,或許可以猜到它有多大,但這一步落下,又究竟邁出了多遠的距離?
之前的震動,已經非常破舊的桌椅板凳大概都會徹底散架,它們又落在了哪裡?
什麼都不知道,比起如魚得水的伊芙琳和薩科,無論菲奧娜也或塔裡克,包括已經丟了槍的盧錫安,誰都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也許伊芙琳或者薩科就站在面前,但他們無論如何都看不到,這已經無關眼睛是不是能夠習慣這樣的環境,在沒有任何光線的環境下,哪怕再如何的適應,都看不到哪怕近在眼前的存在。
死一樣的寂靜,只有盧錫安的哀嚎聲依舊刺耳,一聲更比一聲痛苦,一聲更比一聲淒涼,伴隨著尖刀入肉的聲音,還有拔刀那一瞬間,噴血的聲音。
來自黑暗的絕頂恐懼。
“呵...”
伊芙琳的嘲笑聲。
還有高跟鞋的聲音,很清脆。
緩慢地逼近著...
“黑暗裡衍生出來的生物,還真是...盡會些折磨人的手段。”
菲奧娜仰頭撥出一口濁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閉上了眼睛,儘管完全沒有閉眼的感覺。
光線明暗的交錯感完全沒有,閉上眼睛和睜開眼睛根本不存在任何區別,但菲奧娜需要的只有已經閉上了眼睛這個簡單的暗示而已,針對自己的暗示。
矇眼決鬥,菲奧娜不是沒經歷過。
“真是搞不懂,閉上眼睛能幫你改變什麼嗎?”
伊芙琳的聲音已經很近,她的語氣裡充滿了嘲笑。
“也許這麼做就可以讓他們感覺到自己只是在睡覺而已,或者,只是一場夢?”
薩科的語氣裡同樣滿帶著譏諷。
緊接著,盧錫安又一聲更加淒厲的慘嚎從薩科的方向響起。
“你在對他做什麼?!”
塔裡克已經變得有些狂躁了,他的語氣相當惱怒,哪怕看不見表情也能猜到現在的他肯定面目猙獰。
沒有哪個魁梧的傢伙生起氣來還會是眉清目秀的樣子。
但菲奧娜從他的聲音裡聽到了恐懼。
那細微的顫抖,在僅有的哀嚎聲和冷笑聲中依然可以聽得非常清楚。還有,呼吸聲,心跳聲,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晃動帶起的,細微的風聲。
“菲奧娜?你怎麼樣了?菲奧娜?!”
塔裡克還在大吼大叫著。
藏身於黑暗中的伊芙琳已經眯起了眼睛,她很不喜歡菲奧娜這種漸漸冷靜下來的狀態。恐懼,驚慌失措,或者像塔裡克那樣徹底丟了分寸,這些才是伊芙琳真正想要的。
她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菲奧娜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但塔裡克顯然非常不安,依然在大吼大叫著。直到菲奧娜再也忍無可忍,猛地瞪起眼睛看向塔裡克,儘管眼前只有黑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