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說起話來,總是拐彎抹角。
一些聽不懂的,聽不明白的,蘇木也就記在心裡,只想著或許得是以後才能明白。當然,猴子也沒指望蘇木現在就能聽懂,他嘴裡講出來的都是真正的大道,以蘇木而今的淺薄見識根本不能理解。便不說蘇木,是這一方天地之內,也鮮少能見到有資格與他論道的人物。
卻也真有一人,便是那亞古,可惜已經身死魂消。
猴子悠哉悠哉繼續躺在希拉娜雕像的肩頭上,瞧著下方大殿裡已經人滿為患。
那諾克薩斯計程車兵烏泱泱自殿外廣場上魚貫而入,將僧侶們逼到了大殿角落,刀槍劍戟,斧鉞矛戈,明晃晃,燦亮亮,著實懾人,更血跡一路蔓延,是那些僧侶已經遍體鱗傷。這一路且戰且退,逃亡至此,已經再無退路,幾位長老也再無力為戰,最慘一人,是被兩人抬著,連腿都被砍掉一條,卻依然死死咬著牙關,不肯放棄。
何其慘烈。
若當真繼續如此下去,朔極寺也好,希拉娜修道院也罷,恐怕就要徹底湮滅在歷史的塵埃當中。
蘇木心有不忍,轉頭看向猴子。
“大聖...”
“嗯?”
猴子挑一挑眉腳,故作不懂的樣子。
蘇木囁嚅幾次,終究是沒能開口,也知道即便是開口央求也不能如何。這猴子證道成佛,心性絕非過往,大聖固然是大聖,卻已經不是那個膽敢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凡人命數自有天定,以猴子而今見識,斷然不會因此插手。
低頭瞧去,瑞雯也邁入大殿。
兩位軍團長更是隨後而至。
那兩人將雙手負在身後,觀光遊覽一般閒庭信步,還有空閒走到這希拉娜雕像跟前,瞧著桌案上擺放的貢品。先前亞古點燃的薰香已經燒盡,卻大殿裡依然留著濃郁不散的香菸。煙霧繚繞之間,第二軍團長抬頭仰望,卻面有不屑,抬腳便踢翻了香案。
貢品骨碌骨碌落了一地,香爐也飛翻,香灰狼藉。
“希拉娜?”
第二軍團長啐了一口。
“就是她給你們的指示,讓你們負隅頑抗?”
第六軍團長搖頭輕笑,目光掃過站在一旁的瑞雯,正見著她臉色奇差無比。
信仰諾克薩斯的力量固然沒錯,可瑞雯終究不是那種殘虐之人,對於朔極寺和希拉娜修道院的歷史與傳承更是敬仰。眼瞧著第二軍團長如此不敬,瑞雯滿腔憤怒,卻也無計可施,她是稍有些猶豫,終究上前,站在這她最看不起的人跟前。
“留他們一條活路,我答應過亞古大長老的。”
瑞雯認真地看著第二軍團長。
那一眾僧侶聞言驚愕,倖存至今的兩位長老也是莫名悲嘆。
“莫要害了自己啊...”
其中一位長老苦笑連連,卻也知無法阻攔,就只轉頭瞧向身邊眾人,略作沉默,而後低聲開口
“若此番還有人能活著離開,日後與她相遇,不可為難。”
一眾僧侶沉默,有人不甘,有人憤怒,有點了然點頭,有人抿嘴無言。
卻再看瑞文身前,第二軍團長挑起眉腳,忽然咧嘴獰笑,理也不理瑞雯的請求,只一揮手,喊殺聲便幾乎掀翻了大殿屋頂,便整個山頭都在顫抖。那些個刀槍劍戟,斧鉞矛戈,盡都揮斬向僧侶而去,戒刀棍杖與之碰撞,鐺啷有聲,很快便見得鮮血四濺頭點地。
戰爭如何,不過人命如草芥,最是不值錢。
蘇木瞧得咬牙切齒,瑞雯也咬牙切齒。
“我答應過大長老的!”
她把大劍拄在地上,死死盯緊了第二軍團長。
“以劍士的榮耀...”
“你還有什麼榮耀?”
第二軍團長打斷了瑞雯。
他輕蔑地看著眼前這位劍士長,想起她曾在另一條戰線上衝鋒廝殺,整整一天的鏖戰之後,諾克薩斯出現疲敗之勢,前任軍團長殞命,前任劍士長也下令後撤。卻瑞雯不肯,一番唇槍舌戰之後,前任劍士長命喪瑞雯劍下,而後全軍衝鋒,應是撕開了敵軍的缺口,為攻佔城池立下了汗馬功勞。也正因此,瑞雯才會得到至高陛下的接見,並賜下內閣魔法師親自附魔的黑石符文大劍。
她敢殺前任劍士長,就未必不敢殺自己。
第二軍團長臉上的表情稍有收斂,轉過頭,披風一揚,冷哼一聲。
“不是我不答應你,只是這些人身懷不俗,絕不能出現分毫差池。他們每個人都有以一當十的能力,若是因為此刻將其放過,而他們之後就加入反抗軍,與我諾克薩斯為敵,更壞了斯維因將軍的計劃又如何?不可輕心大意,不可婦人之仁,戰場從來如此,你還是太年輕了些。”
“區區二十三十人,壞了斯維因將軍的計劃?”
瑞雯不服,據理力爭,大聲呵斥。
“戰爭是一千人一萬人,甚至十萬人的大戰,區區二十三十人,又怎麼才能影響到整個戰局?!不說是二十三十,便是兩百三百,兩千三千,也改變不了什麼局面!何況斯維因將軍運籌帷幄,料事如神,又怎麼可能因為這二十三十人就壞了自己的計劃?!你只是在給自己找個藉口,讓自己的屠殺變得心安理得罷了!”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