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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欺負人

納沃立以北的地段有條河,從艾歐尼亞山脈頂上流淌下來,綿延曲折行過大半個艾歐尼亞,奔騰往西,直入汪洋大海。每逢隆冬臘月,河面結冰,最厚的地方足有尺餘,凡人車馬行走其上也能穩穩當當。河岸兩邊栽有胡楊林,不高,不大,枝杈繁茂,便站在樹下抬頭瞧去,也是脈絡交錯的模樣,別有一番風味。到了下雪的時候,就更加好看,言說銀裝素裹,分外妖嬈,不外如此。

一口熱氣吐了出來,變作白霧,比起年前面板要黝黑了許多、體格也健碩了許多的蘇木踢開堆在跟前的雪人,臉上寫滿了嫌棄。

也不知道是誰堆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難看得要死。

蘇木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堆的。

在這兒已經待了好些天了,卻別說辦事兒,蘇木到現在是連那民兵團體的領都沒能見著。就只靠近過去,哨崗的民兵輪班交換,時刻有人,都是警惕得過分,遠遠瞧見了來人就呼喝著報上姓名來歷和目的,再一聽說自己是代表反抗軍來的,後面的話也不必說了,直接彎弓警告,不許靠近。

興許是因為納沃立兄弟會幾度派出刺客暗殺那位領的緣故,連帶著的,哪怕反抗軍的名號都不管用。

可惜蘇木先前不知道,如今已經表明了身份,哪怕哨崗輪班之後再去,是話都來不及說上一句,一支利箭就會直接插在腳底下,稍有誤差,就得見紅。如此幾次過後,蘇木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河對岸暫且停下,遠遠地瞧著,等著什麼時候見了那位頑固的領大人從營地裡走出來再過去。思來想去,這已經是唯一的辦法,起碼還能見個面,運氣好了更是能夠說些話,總比面都見不到,連那民兵團領的模樣也不知道得強。再不濟,就等納沃立兄弟會派來個厲害點兒的刺客,到時候這民兵團體的營地裡一片大亂,便趁虛而入,也不失是個好的選擇——卻也只是想想罷了,不切實際。

掐著手指頭算一算,這已經是第六天了。

最多再待一天就得走了,來了這地方,除非是回去反抗軍,否則不能多待。

旁邊的胡楊樹枝杈上還掛著一坨燻烤好了的鹿肉,是蘇木前些天獵殺回來的,一次吃不完,就仗著氣候嚴寒,掛在樹上也不會壞。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就切一塊兒下來,化雪成水洗一洗上面燻烤時留下來的灰痕,然後直接丟進嘴裡。

以刀作劍,閒著沒事兒練一練這一年於廝殺當中琢磨出來的滾劍式,是個近乎於連環刀連環建的招式,一招接一招,順勢而成,講究一口氣,只可惜到現在也沒個確切的定招,蘇木就美其名曰重意不重形,懂了其中的道理就是大成。除此之外,再就是渾元樁,還有從克里斯那兒學來的走樁和其他一些拳腳功夫。

這一年多的時間四處遊歷,一方面是因為斯維因一直沒什麼太大的動作,而納沃立的局面也因為蘇木的關係保持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上,大大小小的碰撞不斷,卻從來都沒出現過什麼足夠改變局面的動盪,蘇木就不再過問,安心尋找亞索的下落,順便錘鍊劍術。另一方面,有著克里斯這麼一個精通各種拳腳兵器功夫的大師在身邊,不從他身上撈點兒好處回來,怎麼想都是虧的。一年多時間,練劍為主,渾元樁為輔,拳腳功夫更是雜七雜八的學了不少,談不上樣樣精通,可四處遊歷的情況下就免不了遇見些意外廝殺,用克里斯的話來講,就是經歷過血與火的錘鍊,本事才是自己的本事。對於那些個雜七雜八的東西,蘇木也來者不拒,按照大道理來講,就是殊途同歸。不管練的是些什麼,到最後都是練在自己身上,否則真要遇見什麼狠角色,萬一被打掉了自己手裡的刀劍,豈不是要束手待斃?

一類精,觸類旁通,學起來也輕鬆,懂點兒皮毛就行,不費時間,反而義理相近,互有照見,畢竟都是手戰之道。

功夫無外如此。

何況老話也說得好,技多不壓身。

只是素馬長老教導,練劍十年,才敢自稱入門,蘇木無法反駁,覺得有些誇張,切如今學了這些個雜七雜八的本事在身,反而有了些明悟——不是非得練劍十年才行,大道多講殊途同歸,十年練劍,練的其實是自身,不是劍。真要講練劍,這其中的道理,怕是得練上一輩子都未必敢說全然懂得。

也正是因此,蘇木練劍,練的都是基礎的東西,最開始練的是什麼,現在練的就是什麼,講究一個熟能生巧。至於劍招劍法那些個花裡胡哨的東西,也都是從基礎裡脫身而來,沒找到合適的之前就沒必要要求,有一個連招都沒有的滾劍式夠用就行。

偶爾閒下來,尤其近幾日練劍的時候,蘇木總是在想,自己這麼練劍是不是在追尋一種極為高深的道理,什麼大道至簡,什麼返璞歸真,他是越過了中間的過程,直接走了至簡歸真的路子。倘若真是,得再練多久才能一劍橫斷山河?

到頭來只是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要是猴子在這兒,還能問上一問,那猴子倘若心情好了,就能給個說法兒出來。可惜自從上次在博爾基裡見過之後,那猴子就再沒出現過,也沒再鬧出什麼大事兒。而真要說起猴子鬧出的大事兒,蘇木在今年梅雨季的時候又去過一趟尚贊北沿,見到了那條深不知幾許溝壑大江,真個波濤洶湧如虎跳,氣勢磅礴似龍游。據那猴子所說,這是一腳踩出來的,蘇木沒敢告訴別人,生怕被人冠上個說大話不要臉的名頭,也就自己一個人在心裡頭想想,可後世只怕要把這事兒當作千古不解之謎。再遙想幾分,此後過了數百上千年,是不是也會有典籍記載道“尚贊北沿原有山脈矗立,名曰如何如何。公曆某年某月,兩地戰亂,生靈塗染,致使天怒之,則土地推移,平山成海...”。而那在猴子的說法當中,是挑釁了他威嚴的小小遊神若是見著這些,又會作何感想?

不知,無謂。

“也不知道大聖怎麼樣了。”

蘇木長嘆一聲,收斂了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把手裡最後一點兒燻烤好了的鹿肉丟進嘴裡,起身走向河岸。

冰面凍結的河岸對過,遊蕩巡邏計程車兵見著蘇木的身影,立刻駐足,一隊十人,十把弓弩就全部對準過來。雪過天晴,萬里無雲,燦燦陽光下,寒芒畢露的箭矢熠熠生輝。

“我不過去!不過去。”

蘇木連忙舉手,訕訕一笑,退後幾步。

這些傢伙可是把他當成了仇人一樣,見著蘇木重新退到對過的胡楊林裡,這才放下弓弩,又停留片刻之後才終於離開,繼續巡邏。

在蘇木來到這附近之前,納沃立兄弟會那邊曾一連數天,每天都會派出至少一位,至多三位刺客,前來暗殺這民兵團體的領。也正因此,如今的這個民兵團體不僅是要防備諾克薩斯人的暗殺,還得警惕來自兄弟會的襲擊。到如今,這民兵團體的營地裡,已經變成三步一崗,十步一哨,再想要悄無聲息地靠近那位領,比起登天還難。

時運不濟!

蘇木惡狠狠地咬著牙關罵了一句什麼,卻也沒什麼好的辦法,只得悻悻然回去自己的臨時營地。

這些天的風餐露宿,可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且不談氣候嚴寒,就說明裡暗裡的,蘇木已經幫那位還沒見過面的領大人解決了好幾個來自諾克薩斯的暗殺刺客。儘管蘇木也曾試圖利用這些送上門來的禮物叩開民兵團體的大門,可惜一直沒能如願——這些人是怎麼都不肯再相信反抗軍和兄弟會了。

但真正對那位領大人動手的,除了諾克薩斯之外,就只有兄弟會的激進派而已。據蘇木所知,博伊甚至為此在兄弟會的營地議事廳裡毫無形象地破口大罵。可兄弟會內部本就魚龍混雜,難以統御,尤其一年前加入兄弟會的唐納修,如今更是成了激進派隱藏暗中的重要成員之一,地位尚且不知如何,卻絕對不容忽視,或許這傢伙也有些別的目的,例如把博伊拉下馬來,然後自己頂上之類的,是手段層出,就讓原本便不怎麼和諧的兄弟會更加搖搖欲墜,甚至隱隱有了些分裂的痕跡——基於目的相同,哪怕是激進派也都明白,只要不耽擱兄弟會和反抗軍的聯盟大事,反抗軍就全然不管不顧,更何況那分裂也只是表象罷了,博伊還是有些手段的。而蘇木也曾想過利用一些小聰明來促進兄弟會的分裂,但博伊這人確實不好對付,仍舊把兄弟會牢牢掌控在手裡,又要在無礙聯盟大局的前提下進行作為,著實有些難了,就只得無奈放棄。

而且瞧著最近幾天所見的情形,兄弟會的激進派一直沒有什麼動作,似乎已經放棄了暗殺那位領的打算,蘇木就知道這應該是博伊的手筆。

但反抗軍兄弟會聯盟和民兵團體的局面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如今就不只是博伊頭疼,蘇木也跟著一起頭疼。

“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自食苦果?”

蘇木自嘲一笑,瞧了眼被踢散了的雪人,呆片刻,又開始動手準備重新堆一個出來。

...

“我相信過你,艾瑞利婭!”

男人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臉色猙獰。

“我們都相信過你,你會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

“上次那個人可不是這麼說的。”

艾瑞利婭穩穩地保持著架勢,低頭看向這個兄弟會的信徒——他跪在泥濘中,身體被利刃洞穿了很多次,一個又一個血窟窿讓他看起來格外悽慘。

嫣紅的鮮血在雪地裡暈染開來。

“他說我給你們指明瞭道路,還說,如果我不肯帶領艾歐尼亞,就讓兄弟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