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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魔騰(二)

蘇木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大口呼吸,抽了滿滿一腔涼氣,然後伸手胡亂地抹了一把掛滿了冷汗的臉。他四下裡張望,臉色慘白,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卻現自己依然待在塞爾溫的床上。日頭已經開始偏斜,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最邊緣的地方停留在距離牆邊的第六個地板格上,只是相較之前的時候,這一縷陽光似乎有些偏斜。

多長時間了?

透過窗戶,蘇木可以瞧見福斯拜羅的街道人來人往,而臥室房門外也正傳來阿卡麗在廚房擺弄鍋碗瓢盆時碰撞的聲響。所有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應該有某些地方變了,變得不是那麼理所當然,但蘇木並沒有找到任何矛盾的東西。

他轉身下床,用袖子擦乾淨臉上的冷汗,然後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

蘇木在廚房裡見到了正在做飯的阿卡麗,還有跟在她身邊正聊得很開心的阿貝爾。然後,蘇木將廚房裡的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他依然記得廚房裡應該有些什麼,但現在看來,除了那些盛放著各種調味料的瓶瓶罐罐改變了位置之外,所有一切都很正常。

可那莫名其妙的矛盾感卻依然讓蘇木無法釋懷。

再然後,蘇木回到了客廳。

萊瑞拉忽然抬頭看來,眯著眼睛,臉色凝重。

“小蘇木?”

她似乎變得不太認識自己了。

蘇木忽然警惕起來,神經完全繃緊,然後死死地盯住萊瑞拉。儘管他並不知道真正的矛盾點在哪兒,可萊瑞拉卻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黑魔法師忽然站起身來,走到蘇木面前,近乎相仿的身高讓她可以直視蘇木的眼睛。

緊跟著,萊瑞拉的臉漸漸失去了正常人理所應當該有的紅潤,變成了慘白慘白的模樣,像是死人一樣,滿帶驚恐的表情甚至讓她看起來格外猙獰。

“為什麼?”

“...什麼?”

蘇木愣了一下,然後猛地瞪起眼睛,背後陡然躥上來一股寒意。

萊瑞拉站在原地不動,只是看著蘇木,盯著他,死死地盯著。

“你為什麼要做那個夢?”

她又問了一遍,語氣近乎祈求。

客廳裡忽然變得黑了下來,窗戶的窗簾被拉上了,外面的陽光根本透不進分毫。

“我沒告訴過你嗎?那是它的食糧。”

蘇木聞言之後,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他注意到萊瑞拉背後的牆上有一個高大的影子,但那絕不是這個黑魔法師的影子。

熟悉的氣流鳴音又一次響起,同樣熟悉的劇情也在重複上演——牆壁上的影子緩緩剝落下來,然後懸浮在空氣裡,外形和之前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或許有些細節的地方變了,但它始終都是一團黑影,誰都無法分辨出它究竟有什麼地方變得和之前不再一樣了。

萊瑞拉的雙唇之間忽然吐出一絲綿薄的黑霧,緊跟著,客廳裡徹底地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但蘇木依然清楚地瞧見了那雙冷峻的眼睛。

左右兩點寒意,正貼在他的脖頸上,鋒芒刺痛了蘇木的面板。

“又是你。”

同樣熟悉的聲音從那雙眼睛的方向傳來。

“夢中夢?”

這一次,魔騰的聲音裡多了些譏諷。

鋒芒刺破了蘇木的面板,一點鮮紅的血珠從面板破損的地方緩緩溢位,然後順著魔騰傾斜的刀刃緩緩滑落。很詭異的,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客廳裡,或許這兒是客廳,蘇木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血珠正在那冰冷的刀刃上流動。

又是熟悉的感覺,森然的冰冷透入骨髓,讓蘇木的手腳全部變得僵硬無比,動彈不得。

“以恐懼的情緒為食。”

魔騰繼續代替蘇木開口。

“不完整的生物,在掠奪完整。”

“你渴望完整。”

“這是,本能...”

魔騰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蘇木清楚地看到了這個生物眯起了那雙冷峻的眼睛——像是黑夜裡的兩盞鬼火,漸漸浮動飄蕩起來,不再像之前一樣平靜。

儘管冷汗已經徹底浸溼了蘇木的後背,但他依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閉上雙眼,誦唸道法經文——蘇木也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根據他所瞭解的道理,這些經文不只是修行的訣竅,更可以讓人寧心靜氣——就像進入精神領域的法子一樣,端正其身,空洞其心,真一其意,無念無想,無為無行...

黑暗越地不安。

那雙飄蕩在黑暗裡的冷峻雙眼忽然開始劇烈地動盪起來,一陣彷彿嬰兒啼哭的聲響迴盪在這片莫名的空間當中。緊跟著,蘇木被迫睜開眼睛,卻見到自己已經不在那個客廳裡,而是正抱著自己的腦袋蜷縮在一堆臭氣熏天的垃圾旁邊。

周圍是高樓大廈,萬家燈火。

而面前,則是一群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傢伙。

他們的臉上各自帶著不同的表情,鄙夷,冷漠,嘲笑,譏諷...各種各樣的表情都有,甚至其中有些人滿臉醉醺醺的樣子,嘴裡還叼著點燃的香菸在吞雲吐霧,更有人踩在自己的身上、胳膊上、手背上。他手裡拎著已經砸碎的酒瓶,用玻璃最尖銳的地方挨著自己迫不得已伸直的手指。

蘇木看到了他們每個人的表情,看到了各種隱藏在人皮下的黑暗和猙獰,卻唯獨沒有看到哪怕只有一個人的表情裡帶有哪怕絲毫的不忍。他們對著自己指指點點,肆意譏笑謾罵,混亂的聲音很難分辨得清楚,可蘇木卻偏偏聽得到每一個人的聲音。

早已經埋藏在記憶最深處,已經格外陳舊的恐懼和憤怒忽然不受控制地在蘇木的胸膛裡炸開,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反抗這些這些披著人皮的混蛋。

碎裂酒瓶最尖銳的邊緣,已經劃破了他的手指。

鮮血混雜著各種汙穢和泥土,似乎被放大了無數倍的疼痛也讓蘇木近乎狂,而一直說不出話來的他也順理成章地慘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