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掂量一下手裡的四枚原初水晶碎片，然後把它們全部收了起來。儘管這東西不是必須的，但送上門來的禮物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而且這並不費事，維克托是一個很識時務的傢伙，他很清楚自己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咱們可以走了，通緝犯維克托先生。你應該認識從這兒去皮城的路吧？”

蘇木拍了拍收起那些原初水晶碎片的位置，確認這些東西不會輕易掉落之後，伸手拎起正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維克托——他身上大部分的機械構造都已經出現了破損，金屬腦殼開裂，露出了裡面的線路板，還有很多關節的地方也是，斷掉的電線正在迸濺著細微的電光火花。

合成材料並不是那麼堅固，至少在蘇木而言是這樣的——鋼板也好，電線也好，只需要鼓足血氣然後隨手一扯就可以了。而最初的時候，維克托還格外自大地認為他身上的鋼鐵構造足夠保護他，並且不會受到情緒的干擾，恐懼害怕之類的，所以他認為自己肯定不會交出那四枚原初水晶碎片。但蘇木的力量卻徹底打碎了他以往的認知。

如果維克托可以早點兒認清現實的話，或許他現在的樣子就不會這麼悽慘了。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維克托的聲音依舊很平靜，帶著濃重的金屬質感。

他略有些滯澀地轉過頭來看向蘇木，代替了眼睛的合成寶石裡光芒黯淡。

“你讓我想到了活躍在祖安深夜裡的另一個傢伙，他和你一樣，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撕裂金屬。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可以打得過他，所以，咱們最好不要在深夜裡亂逛。大部分祖安人在漆黑的夜裡都不怎麼敢出門。”

“什麼意思？”

蘇木挑了下眉毛，把行動不便的維克托丟在他之前坐過的那把椅子上，然後自己坐在了工作臺的基座上，哂笑著看向那個破破爛爛的傢伙。

“另一個已經進化的人類？”

“或許是這樣，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維克托的聲音裡帶上了細微的電流聲，像是內部的線路破損得越嚴重了一些。

“我曾經試圖抓捕他，研究他，但我失敗了。那傢伙大得出奇，我是指身材，面板紫得黑，而且喜歡把舌頭掛在嘴角，看起來就像個傻子一樣。儘管如此，可我不得不承認那傢伙強得離譜，甚至比機器的力量更強。他可以像你一樣輕而易舉地扭斷一隻機械手臂，高強度的電擊網也對他沒有任何效果。或許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高強度的點選會讓他變得更興奮，更活躍，越是劇烈的痛苦效果就越明顯，這是我對他觀察之後得到的唯一結論。”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傻子受虐狂，也可能是變異人。”

蘇木挑起眉頭，只當維克托是在拖延時間。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故事到此為止，通緝犯維克托先生。說實話，你不適合編故事，或許研究機器才是你擅長的東西，所以還是趁早放棄吧。如果你肯乖乖指路讓我帶你回去的話，或許我還可以幫你說兩句好話，如果凱特琳肯聽的話。”

蘇木笑了笑，伸手把維克托拎了起來，扛在肩膀上，然後去開門。

但門的設定似乎有些繁瑣，蘇木推了一下，並沒有推開。他注意到了門把手附近用來旋轉的按鈕，上面刻著三圈數字，似乎是需要特定的密碼才能開啟。

蘇木扭頭看了維克托一眼，笑著開口道

“小心謹慎沒大錯，至少可以讓那些喜歡走窗戶的傢伙進的來出不去。如果那些窗戶也有這種設定的話。”

“你應該相信我，祖安的黑夜很危險，哪怕是你也未必可行。那個自稱蒙多醫生的大塊頭，還有變異的巨大瘟鼠和各種怪物，即使是人手眾多的幫派也足夠要了你的命。”

維克托似乎有些遺憾，但他的話卻到此為止。

蘇木撇了下嘴角，然後一腳踹開了緊閉的房門。

蔚的理念很不錯，大多時候，暴力解決可以免去很多麻煩，而且很有效果。

祖安的黑夜格外深重，灰濛濛的霧霾遮擋了月夜的光芒，視線只能維持到三米開外，再之後就全部陷入了黑暗和混沌當中。遠處依稀可見有燈火如豆，微弱而又渺小，像是夏夜裡的螢火蟲，只能勉強指引出一個方向。

蘇木皺起眉頭，有些為難，然後轉頭看向維克托。

“幫你多說兩句好話？”

“現在時間已經過了，臨時警長先生。”

維克托代替了眼睛的合成寶石裡光芒微閃，然後重新垂下腦袋，任由自己趴在蘇木的肩膀上。

“你的證件有效時間很短，只到今晚的十二點，也就是一天的時間。但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所以你已經不再是臨時警長了。或許你已經可以不必再執行警長的責任了，而且我剛才也並沒有騙你。咱們可以聊的東西有很多。”

“所以你還是不肯指路？”

蘇木撓了撓頭，越有些為難了。

祖安的路可不怎麼好走，尤其現在什麼都看不到。或許到了霧霾稍淺一些的地方可以，然後沿著斜坡一直往上走，總能找到去皮城的路。但如果什麼都看不到的話，就跟蒙上眼睛變成了無頭蒼蠅一樣，只能四處碰壁。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

維克托沉默了很久，忽然出聲，似乎是放棄了掙扎。

“就算拖到明天天亮也不會出現什麼改變。你真的願意幫我說兩句好話？”

“當然。”

蘇木的疑慮被儘可能地打消了，但不是完全打消。

維克托抬起唯一能動的一條手臂，指了一個方向。

“星火巷這邊我很熟悉，閉著眼睛也能找到路。”

“你確實很識時務。”

蘇木笑了一下，扛著身體破破爛爛的維克托走了過去。

祖安的街巷道路確實複雜，走起來就像交錯層疊的複雜管道一樣，四通八達。儘管維克托很熟悉這附近的道路，而蘇木也很快就離開了霧霾嚴重的星火巷，可要離開祖安，還得走相當遠的一段路才行。

劇毒的廢水淤積在臭水溝裡，濃烈刺鼻的味道讓人承受不住，感覺像是無數螞蟻鑽進了鼻孔裡一樣。蘇木聳動兩下鼻翼，皺起眉頭，遠離了附近的臭水溝。儘管如此，臭水溝裡的味道也依然縈繞在口鼻之間，令人作嘔。

“你真的很不一般。”

又指了一個方向之後，維克托扭頭看著蘇木，代替了眼睛的合成寶石裡微光閃爍。

“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忍受祖安的霧霾，但你卻到現在也沒有出現任何不適的症狀。你確實是已經進化的人類，不同尋常，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