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知道他喜靜，所以儘可能不打擾他。

故而，滿室只有風吹動紗帳，和墨條與硯臺摩擦的聲響。

這樣的氛圍令人心神寧靜，沈妤就喜歡這樣靜靜的陪伴他。

若是換作他人，紅袖添香在側，是多麼愜意的事。

可洛南卿只覺得有些心煩意亂，他在為待會如何開口，語氣輕重而苦惱。

過了片刻，沈妤擱下墨條，眼眸拂起溫婉淺笑“磨好了，你忙你的，我在旁邊看書，不用管我，放心，我一定不會吵到你。”

她的聲音裡藏著幾分小心翼翼，生怕會令他不快似的。

洛南卿黑眸凝了凝，沈妤轉身時，他手中的毛筆剛吸飽墨汁。

“沈妤，你回沈家吧。”

沈妤剛踏出的步子僵在了原地。

過了會她回身，輕眨眼睫，儘可能用輕快的語氣說道“南卿，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洛南卿專注著桌上的宣紙，提筆時道“我沒有說笑，你對讀書並不熱衷，來這裡都是為了我，但你沒必要為我做到這地步。”

少女心事上蒙著的那層朦朧霧氣，毫無防備地被他無情吹散，赤裸地暴露在兩人之間。

他說得這般直白，像是決意要斬斷她與他之間的牽絆。

沈妤的臉色由紅轉白，手中的帕子無意識扯著。

“可我每次都能考進書院前二十名，你不能說我對讀書不熱衷。”

洛南卿寫完第一個字，淡淡道“你向來聰慧，什麼東西到你手上，不用三遍你就學會，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就一定會做成，讀書也一樣。”

洛南卿像她瞭解他一樣瞭解她。

沈妤咬著唇“南卿，可是我有什麼地方讓你生氣了，所以你才想趕我走？”

輕顫的氣音，帶著不易令人察覺的卑微。

洛南卿在第二個字上停頓了下，抬起了頭，眸光落在她身上。

“沈妤，你很好，做的事都很好。”

“就像這次，若不是你幫我，恐怕我已經在回洛家的路上，我欠你的人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但這是兩碼事。”

“我希望你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不要勉強自己留在紫琅……”

他說到這裡，就說不下去了。

面前的少女，雙眼盈淚地咬著唇，若是他再說下去，垂在眼睫的眼淚就要掉下來。

“南卿，你說你要留在書院，讀書，考取功名，這是你的理想，你為之爭取，不努力到最後不放棄，而我的心情跟你是一樣的，我留在這裡，也是我的理想，你說的勉強，我一點都不覺得，人非草木，這三年，這裡的一花一草一人，我都有感情，你不能否定我這三年的努力和感情。”

洛南卿看著她鼻頭紅紅，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裡有股莫名情緒翻湧，他垂眸默然。

“沈妤，我沒想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讓我離你遠遠的。

沈妤輕抿唇“南卿，如果有一天我要走，我自己會走，你……給我留點尊嚴好嗎？”

話落，她轉身推開門離開，旋開的裙襬，像是淚水落進水裡漾開的波紋圈，漂亮卻又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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