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宗弟子們的怒罵，漸漸成了背景音。

花風揚愣愣地看著天光老祖，他從天光老祖的眼裡，看到了久違的憐憫。

一下子就將他拉回過往的回憶。

他一出生就被扔在山野裡，被一獵戶撿了回去，從小養父對他非打即罵。

他忍了十幾年，直到一日，他親手打死了他。

他怕被官府抓起來，就逃出了村落。

可他真的是太倒黴了，遇到了一江湖門派內鬥，對方要將他斬草除根，他慌不擇路從懸崖爬下，最後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誤打誤撞進了明心宗。

然後他再次被撿了。

他生怕落入另一個牢籠。

他像在養父面前一樣偽裝乖巧，結果成功被天光老祖收為徒。

在明心宗，他從謹慎小心，再到慢慢放下戒心。

直到一日，他暴露了本性，徒手捏死了一隻鳥取樂，被師父碰見。

師父語重心長告訴他，不可虐殺生靈。

自那以後，向來不苟言笑的師父，告訴他什麼是世間的愛，良善，溫暖。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師父不再教他武功，開始讓他練字、澆菜、種花……

不論他做功課做到多晚，師父都會等他。

他在回憶裡走馬觀花後醒神，嘴上仍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這時寧毓初開口道“你的武功，和乾坤法有些相似。”

花風揚一怔，這功法是他三年前從師父房間裡搜出來的，當時只寫了一半。

但這一半就足夠他擠進江湖十大高手的排行榜。

他猛地睜大眼，難以置信地望向天光老祖“這功法……是、是你為我準備的？”

天光老者抿起唇，沉默。

花風揚搖頭喃喃道“不……這是一場夢，這不是真相……”

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眼底漸漸清明，再次看向天光老祖“你告訴我，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天光老祖閉了閉眼，道“都不重要了，風揚，若非為師動了惻隱之心，把你留在宗門，也就不會有後面這些事，你做的那些事，天理難容，為師要給宗門一個交代，只能……清理門戶了。”

花風揚愣愣地看著師父，從他說後悔收徒開始，心口比身上插箭的地方還疼。

他垂下頭，啞聲道“師父，對不起，是徒兒被私慾矇蔽了雙眼，若是徒兒能夠相信師父，就不會有後面這些事。”

天光老祖側頭嘆息。

花風揚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以前他沒有刻意記著的事，爭先恐後在他面前浮現。

曾經為他縫製衣裳的二師姐，擔心他吃不慣宗門伙食而特意給他開小灶的四師兄，帶他偷出山門到外頭遊玩的六師兄，還有初到宗門時處處為他出頭的七師兄……

很多很多……

可是他們一個個都死在了他的手中。

原來他也擁有過很多很多，只是都被他親手給毀了。

“師父，我身上留著骯髒的血，就不要弄髒您的手了，徒兒……自行了結。”

話落，他橫劍自刎。

落地前一刻，他的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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