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傍晚時分，夜色漸漸迷離，杭府內，冗長的岸邊石子路，一個純白的頎長身形縱身從馬車上躍下，還未來得及有片刻歇停便已朝著一個方向趕去，身後的另一個男子匆匆忙忙地追著他的步伐。

趕到耿思言廂房，一個熟悉的身影攔在眼前。在此迎接的人應是許若嫣才對，然而意料之外，竟是白顏的貼身丫鬟。

“奴婢參見二少爺。”隱雀躬身作輯。

“你怎會在此？”杭墨眼神越過她，看向一片漆黑的裡屋。

“我家少夫人聽聞二少爺剛回來，特地命東廚準備了一桌子的菜，都是二少爺愛吃的，請二少爺同奴婢去和少夫人共用晚膳吧。”

杭墨心中滿是不耐煩，卻還是保持禮儀之態“我還有事，你讓夫人自己先吃吧，別等我了。”

“二少爺……”

一眨眼的功夫，杭墨的身影已經從她身邊越過，徑直地走向裡屋。

燭火兼滅的屋子昏暗一片，突然失去了往日裡的一片生氣，杭墨推開後院的門，只見幽靜的草木花叢後，月色打在女子趴在桌上的身影，她呼吸一起一伏，如初生嬰兒般睡得香甜而可愛。

杭墨走近她，才現她的眉頭竟微微蹙著，似有煩心之事積鬱心頭。他伸出手，輕輕地將她眉頭撫平。

“誰？！”耿思言一驚，起身一掌擊出，卻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

“又睡著了？”杭墨溫言道，“你呀，成天都像個小懶豬一樣。”

還不是因為你？！剛睡醒的耿思言心裡莫名竄起一團火，又想起他即將要去的地方，直接沒好氣地把手用力往回一抽。

“還在生氣呢？”杭墨想伸手摸一下她氣鼓鼓的臉頰，又被一掌拍開了。

“我沒生氣。”她不是不想說，只是覺得自己生氣的緣由，怎麼聽都不講道理，“白顏應該在等你，你別呆我這了，快去吧。”

“夫人。”杭墨那道始終溫柔的笑容陡然間消失不見，他終於也忍耐不了，沉聲道，“你能不能不要用這個態度對我？”

“我態度還不夠好？”耿思言反問，“你要我怎樣？打你？罵你？”

“也可以啊。”

杭墨的回答令她錯愕了，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我今日回府之後，一刻都未來得及休息，我想到的只是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先來找你，我怕你等不到我，怕你心頭還是不舒坦，所以我趕過來了。”杭墨語氣有著罕見的波動，“你再怎麼生氣我都不會有怨言，可是夫人，你能不能不要讓我覺得……自己都不知該對你說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懂事？”耿思言心裡一酸，“白顏也是你的夫人，可我卻為了你去陪她而生氣，這說出去……真的太可笑了。”

“不是……”

“那我就想懂事一點啊。”耿思言打斷他，語氣愈激動，“可你就陪我做個戲怎麼了？你非要逼得我承受一切我心中所想嗎？這樣做意義何在？就為了證明我這個二少夫人特別不知好歹、小肚雞腸？”

“我從來沒想要你懂事！”那是耿思言第一次聽見杭墨有如此躁動不安的情緒，“是你自以為，一切都是你在自以為！”

“那我該怎麼做？”耿思言走近一步，質問他，“一哭二鬧三上吊？只要你去她那我就死給你看？”

“你……”剛想說什麼的杭墨突然哽住了。

耿思言順著他的方向轉過頭，只見玉風和許若嫣十分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院子裡，兩人窘迫地對視一眼，尷尬地攪著手指。

杭墨和耿思言也瞬間冷靜了，回想起剛剛的場景，深感失態，後院內，四個人漲紅著臉，面面相覷。

最後，杭墨側頭避開他們的目光，輕咳一聲，緩解這詭異的氣氛“何事？”

“回少爺……”玉風瞥了眼耿思言，欲言又止。

“講。”耿思言厲聲道。

“大少夫人……又派人來催了。”

“好煩……”也許今日真的是與眾不同，平時的杭墨即便對人有再多的不耐煩，也從未表現出來，而這一刻，他似乎把所有的情緒都宣洩了。

臨走前，他認真地看向耿思言，即便知道她沒看他“夫人，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他頓了頓，“明日我便來尋你。”

都吵成這個樣子了，居然還在對自己承諾，甚至還願意再來找我……

耿思言心裡突然愧疚了起來，其實她沒說，冷靜過後的她，心裡已經後悔了……她只是在以沉默掩飾自己的不安罷了。

因為有那麼一瞬，她真的好怕杭墨再也不會來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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