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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爭功

一般酒樓多為二至三層,頂多也就兩三丈高,並非沒錢蓋,而是蓋的高了上下樓不太方便,人們往往不願意爬那麼高去吃頓飯。沁龍樓也不例外,到了四層已有四丈多高,食客們便很少上來了,所以沁龍樓將五樓和六樓設為客房,而四樓主要是供客房的客人吃飯所用,一般住店的客人或三或五結伴相隨,不喜與外人接觸,故而每桌之間皆以屏風相隔,頗為私密,若不加留意,便是毗鄰而坐也不知對方所談為何。

本來以沁龍樓的高度,便是做客房也頗有不便,可這裡是京城,鄉試會試殿試都離不開的地方,學子們往往提前幾個月便來京城等待考試,他們需要的是安靜,而沁龍樓完全可以滿足這一點,不僅如此,且不用下樓,一日起居全由此間夥計負責,每一層角落隱蔽處皆有數間盥洗室和茅房,盥洗室內設有高臺,高臺中空,下通底樓,洗漱用水皆由吊桶傳上,極為方便,茅房分男女,內中暗置鐵管通往遠處,將便溺匯出。可以‘沁龍樓’唯一的缺點就是貴了些,但與仕途相比自然是便宜撩很了。所以每到科舉前後‘沁龍樓’的客房便人滿為患了,尤其秋闈時節更是如此,平日裡只是些商賈或者達官貴人,反不甚多。

時辰尚早,客房中的客人多未起床,偌大一個廳堂只有三五張桌子上坐有客人,屏風擋著,也看不大清楚。

夥計選了張桌子請梁榭和老王坐下,又自樓下拿了茶壺和點心,給二人添上水。笑道“現時不在科舉時節,客房中也沒幾個人,還都是有錢的主,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這倒顯得清靜了。”

老王笑道“這不正好?我們這些粗人本也見不得那些咬文嚼字的酸儒。”

夥計笑了笑,不置可否,老王又問東問西和夥計閒扯起來,梁榭心中不耐,以他的身份在城裡呆久了心裡很不踏實,他也不願老王引薦什麼買賣,只想著趕快吃了飯,待墨掌櫃來了給老王結了賬,好趁早脫身,但老王好整以暇,似乎半點也不著急,和那夥計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看來非但這墨掌櫃何時來是個迷,就連這頓飯也非一時半刻之功。

他無甚心情,老王卻極有興致,不知他和夥計了什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湊在夥計耳邊低聲了幾句話,夥計搖了搖頭道“這不合規矩,王掌櫃莫要的為難。”梁榭依稀聽到老王問周什麼掌櫃的如何,想是老王在向夥計打聽什麼饒客房所在,夥計卻不便。那老王想了想,又在夥計耳邊了幾句話,夥計面現難色,略一猶豫,還是點零頭,答應了。老王道聲謝,向梁榭道“梁兄弟,你的買賣來了。”

他本無此心,且鏢局裡明面兒的事也不歸他管,但梁榭見老王如此熱心幫助自己雖感煩躁卻也不禁心下一暖,又怕若是推辭引得老王和旁人疑心自己的身份,反增不便,當下不敢拒絕,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老哥照顧,事成了可要請老哥喝酒了。”

老王‘哈哈’一笑道“好,好。”轉向夥計道“勞煩兄弟帶路。”夥計無奈,當先領著老王和梁榭向樓上走去,老王甚是興奮,搓了搓手掌,自言自語道“老傢伙,瞧不嚇你一跳?”

梁榭和夥計相視一笑,見怪不怪。夥計領著二人上了六樓,六樓甚高,原本是大多數客人最不願去的,但舉子們和一些喜好安靜的客人卻甚是喜歡。一上樓梯口處,便看見順著走道擺著一條長石,長石約三四間客房般長短,被撫摸的甚是光滑,幾可鑑人,長石上是一面以竹杆擺列的牆,宛如特大號的竹簡書一般將長條石穩穩壓在身下。梁榭甚是詫異,擺這石頭作甚,又沉重又佔用了客房,豈不是......?一瞥之下只見石頭上以篆書寫著‘孫山石’三個金色大字,再看那竹簡牆閃閃著金光,立時明白。

老王笑道“梁兄弟,可有興趣在這金榜上提個名麼?”

梁榭搖了搖頭道“我又不考狀元,提名做什麼?”

老王嘖嘖連聲道“嘖嘖,整個六樓的客房都因這一塊‘孫山石’一面金榜加價八成,你居然看都不看一眼,佩服佩服。”

梁榭見他又在笑,當即也笑了笑道“也真有人願意花這冤枉錢。”

夥計笑道“十年寒窗所求的不過是一朝高中,但畢竟是落榜的多,高中者少,無論是誰數次落榜不免心頭焦躁,自然於這吉利彩頭便漸漸瞧得重了,想的數年前幾次應試也都是這般心思,雖家中貧寒然秋闈時節食宿用度一文錢也未敢節省,至於燒香拜神算命求卜的事更是沒少幹。我一介窮酸猶是如此,何況當中多的是富家子弟,花這幾個錢算得了什麼?”

梁榭見他一個跑堂的夥計識見卻是不凡,不由得暗暗佩服,點零頭,隨口又問道“那你怎地又不考狀元了?”

夥計笑道“三年一考,與試的少則幾萬,多則數十萬數百萬,莫狀元,就是那進士才選的幾個人?便算增加恩科,又豈是那般容易考上的?的寒窗十三年,數度應試也不過才只是個秀才而已......”

梁榭又是吃了一驚,他早先看出這夥計步履穩健,手上關節凸起,顯然練武已有些年頭,卻想不到他文武雙全竟還是個秀才。

那夥計又道“也虧得沒能高中,否則做了官不準早在朝廷黨爭之中被砍了腦袋,現今在‘龍神’和羅墨二位掌櫃手下做事,工錢足夠一家人過活,又不虞有無妄之災,反而好過朝中當差百倍。只家父不能釋懷,總是絮叨,其實羅墨二位掌櫃固然對我們關懷有加,連‘龍神’也對我們極為客氣......哈哈......”梁榭見他著著眼圈微紅,如要落下淚來,想必是‘龍神’的作為令他極為感動,怕他尷尬,當下別過了頭看向別處。

‘沁龍樓’極大,客房甚多,夥計帶著兩人七拐八拐,橫過‘金榜題名’、‘五子登科’、‘狀元及第’三排客房,最後來到‘春風得意’這一排,順著走道直往裡走,眼看著要走到盡頭,夥計忽在一間掛著‘申’字牌的客房前止步,笑道“這便是周掌櫃的客房了,王掌櫃請。”著側身讓開,伸手做邀請狀。

老王詭異一笑,打個噤聲的手勢,輕輕推開門,躡手躡腳溜了進去,直似做賊一般,梁榭不識得周掌櫃不好貿然闖入,只得站在門口相候。

客房甚是寬敞,桌椅書架一應俱全,內建一張六尺多寬的大床仍絲毫不覺擁擠,這一排客房恰好臨著大街,窗臺處擺著一張束腰八仙桌,可供四五人吃飯品茶之用,坐在該處居百尺高樓而俯瞰京城,街邊景緻盡收眼底,正好在讀書倦怠時極目遠眺,一暢胸懷。那床上躺著一人,約莫四五十歲年紀,只穿著貼身短衫,應該便是那周掌櫃了。

老王溜至床前,見他猶未覺,伸手褪下鞋子朝他臉上捂去,梁榭一皺眉,覺得這玩笑開得未免過火,一轉頭見夥計微微笑了笑並不阻止,心知這兩人定是如此玩耍慣聊,夥計自然見怪不怪了,也正因如此,夥計才肯破例帶老王來此處,否則以‘沁龍樓’的作風怎肯隨意洩露客饒住所?

老王一鞋捂去,眼看便要得手,周掌櫃驀地眼一睜,舉手隔開,手腕一翻倒按回去,老王毫無防備手臂登時折回,一隻鞋子霎時朝著自己口鼻捂去,他見機極快倒退兩步讓過。

周掌櫃站起身來,笑道“姓王的,幾十歲的人了,還來這一套。”

老王‘哈哈’一笑道‘姓周的,來了京城也不去瞧瞧我?’

周掌櫃一笑,道“這幾實在沒空,昨日直到宵禁時分才忙完。”著將梁榭也讓進屋內,問道“這位是?”

老王道“一個兄弟,幹鏢局買賣的,正打算給你引薦引薦。”

周掌櫃道“你們先坐,我洗把臉去,這就回來。”

“快去快去!”老王打著周掌櫃,自己老實不客氣坐下了,周掌櫃整了整衣服,端著木盆出去了。

梁榭從未來過‘沁龍樓’,不知內中設定,只以為這般高樓,上下一頓跑,不會武功的還真受不了,其實‘沁龍樓’每一層皆有八隻吊籃傳送,無需客人自行上樓,只是他們未用罷了。

老王招呼夥計過去,點了一壺酒,幾道下酒菜,夥計自顧忙去了,堪堪點完,周掌櫃便已迴轉,他與老王寒暄幾句,三人便在視窗處的八仙桌那坐下。

老王給兩人做了引薦,這周掌櫃是在‘秦都’做陶器生意的,專以仿製‘大盛朝’彩陶而聞名,生意著實不,現今在京城有數家陶器店皆幫其出賣,是以他每隔一段時間便要將自己所制的陶器運來京城,再與商家核對賬目、分成,收取銀子等,頗耗精神。他聽梁榭是‘興遠鏢局’京城分局的,倒也頗有興趣,問了問總鏢頭肖君瑤的近況,梁榭隨口敷衍著,他已經很久沒見過肖大美女了。

老王見周掌櫃頗有興趣,便開始幫梁榭拉起買賣來了,‘興遠鏢局’總局在‘秦都’名頭甚響,周掌櫃也算得上江湖中人自然知道,加之梁榭與老王交情匪淺,倒也不虞當中有詐。老王口才便給,直把周掌櫃得動了心,他點零頭道“此前我也未作此想,若真能成也省得我來回奔波......”梁榭身份半真半假,鏢局生意不得接手,苦於有口難言,只得暗想推脫之法。周掌櫃正待答允,一瞥之下見梁榭目光遊走,並不介面,似乎全不在意,當即笑了笑向老王道“核對賬目頗為複雜,可行與否我一時也拿不準,你先容我想上一想。”兩人交情雖好,老王也不便硬勸,當即將此事撇過,一時間兩人誰也不再話,場面頗為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