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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杜鵑花

邵鳴謙一行順著楚中卿他們先前撤走的路線尋了下去,沿途丟棄著各種兵器及衣物,想是先前‘兵甲幫’留下的記號,打鬥痕跡倒是少見,直到舊城城門處才現有幾十具屍體,其中四人正是嶽函和‘凌風三劍客’,衡無算和他們相識不久,交情卻好,看到好友的屍身傷痛之餘更是憤怒,奈何幫中兄弟吉凶未卜,他也無暇留下掩埋屍體,當即拜了三拜起身離去。

過了舊城西門又往西去,出了城到了城郊,邵鳴謙一行順著雜草被踩亂的地方一路尋下去,走過坑坑窪窪的路段,到了平原,又走了一段路現前邊的草有一大片俯了下去,根據經驗判斷,定是經過打鬥所致,說不準會有屍體。

幾人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只見好大一片被血染紅的草,十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有的被割去了腦袋,邵鳴謙和衡無算不看還好,仔細一看,饒是他們見慣生死也不由得心如刀割。

看那些屍體的衣衫,身材,竟無一個是敵人,其中一個屍體體型較大,肚子隆起,手中握著一把長刀,長刀上刻著一個楚字,那是楚中卿的刀。

邵鳴謙鼻子一酸,強力忍住,再一一看去,有幾具‘玄衣衛’的屍體,還有幾具女子屍體,其中一具女屍被割去了腦袋,身軀小巧玲瓏,穿著輕裳薄襖,襖的左領口下方繡著幾朵粉紅色的杜鵑花,豔麗非常,手藝卻很是一般......

邵鳴謙緩緩蹲下身子,拾起那女子的手,緊緊握住,眼中的淚水再也忍耐不住,默默湧出。

那一年,他是‘揚刀會’的幫主,她是‘哉毋堂’的幫主,他們互相競爭,互相爭搶生意,彼此間均無好感。直到有一天,他去找她,她刻意刁難,叫他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才施施然出來見面。他將合作的想法說了出來,她中途打斷了六次,次次都是叫手下去澆花,連個藉口都沒換,他知道她故意刁難,他並沒有生氣,還是耐著性子講完。

“跟你合作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她笑著問道,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他很耐心的講解了合則力強,分則力弱的道理,以及如何一定要聯手,如何在聯手之後合力展,什麼時候可以一抗四幫,四幫做的生意有哪些弊端,以及如何在四幫生意弊端之下求展,如何在‘大隅天城’之下求生存等等,以及對‘哉毋堂’有哪些好處。

他熱血沸騰講完之後,她只說了三個字‘沒聽懂’,於是他又講了一遍,結果還是沒聽懂,如是三次,直到天黑,她居然連口水都沒給他喝,他忙乎了一天最終得到個‘看看再說’這樣模稜兩可的答案。

過了些日子,邵鳴謙又去找李婉,李婉還是沒有明確回覆,又過了幾天,邵鳴謙第三次去找李婉,這次李婉開出一個條件——繡花。沒有標準,沒有限制,唯一的要求就是親手繡出她喜歡的花。

邵鳴謙回去向人打聽什麼花漂亮,聽說牡丹鮮豔,於是買了針線開始通宵繡牡丹,他向來手笨,別人兩天就能繡出來的小花,他花了好幾個晝夜才‘弄’了出來,花瓣大的大小的小,大的壯實猶如穿著棉褲的壯漢,上下一桶;小的乾瘦猶如曬乾了的柴禾,左右嶙峋,針腳密的密稀的稀,密的堆積,稀的露底。

他硬著頭皮拿去給李婉一看,李婉板著臉甩出三個字‘不喜歡’,打走他李婉終於憋不住差點笑死,邵鳴謙不理解兩幫合作這女人幹嘛非讓他繡花,但沒辦法,既然開出了條件總比沒有條件的好。

於是,他只好重新來過,這次他想繡蓮花,看起來似乎更復雜,於是他選了個他認為簡單的‘水仙’來繡,買了圖樣回去看一眼繡一針,拿尺子量,拿針頭比,一朵花認認真真繡了七八天稍具形態,然而花蕊部分又繡成了一坨,扁平,死樣活氣,不過好歹比上次強多了,拿去給李婉一看,還是不行。

於是邵鳴謙開始第三次繡花,這次繡的是‘杜鵑’,邵鳴謙覺得這花漂亮,然而那是圖樣,當他費勁千辛萬苦熬了十五個晝夜完成之後才現圖樣上的‘杜鵑’鮮豔靈活,他的死氣沉沉。這一次李婉當著他面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繡花不用繡繃麼?”

“什麼是繡繃?”

“那你是怎麼繡的?”

“看著繡的,不然還能怎麼繡?”

李婉再次莞爾,不過透過這三次繡花她終於摸清楚幾個情況1、邵鳴謙真的如她打聽到的一樣很笨,也很用心;2、邵鳴謙果真有耐心,果真有誠意,果真守信,但凡他找個人幫忙也不至於繡出這麼個東西來;3、邵鳴謙身邊沒有女人,如果有這個花也繡不成這樣,至少她這麼認為。

這三點與她打聽到的一致,她不是刻意刁難,而是不放心,她一介女子,武功遠比不上邵鳴謙,也比不上雷鈞和楚中卿,她不想羊入虎口,不想自己的幫派被人吞掉,所以想出這個辦法試探一下邵鳴謙,結果對他有了好感。

選好日子,邵鳴謙帶著6朝華、雷鈞、楚中卿同李婉一起吃了頓飯,算是把結盟合作之事定了下來,四幫聯盟,取名‘揚刀盟’,之後幾人互相商議如何做起買賣來,李婉那時才知道不論是邵鳴謙的‘揚刀會’還是雷鈞的‘絕問刀’,抑或是楚中卿的‘楚門刀’都有不小的問題。

邵鳴謙大方向沒錯,眼光也比他們要準,口碑更是少有的好,卻有些手笨,很多生意總是慢人一拍,被別人搶了先,該賺的錢沒有賺到。楚中卿為人隨和,大方,會來事,跟各方面的人關係處的很好,生意也越做越紅火,就是沒有長遠打算,賬面上也是一塌糊塗,被手底下的人黑了不少。雷鈞最悽慘,他事必躬親手下養著不少閒人,由於一張兇巴巴的臉,談判又直來直往,好多客人都不願與他打交道,致使其他兩幫介紹過去的客人流失太多。而李婉自己,實力最弱,雖然賬面清楚,卻缺乏長遠目光,又苦於武力,底蘊不足,一直只能小打小鬧。

李婉與三幫聯手,互相取長補短,生意越來越好,邵鳴謙穩重不急躁,他們的聯盟展的不算快,卻四平八穩,四人相處越來越好,漸漸合成一家,‘揚刀盟’不再只是‘揚刀盟’更像是一個幫,那時的‘揚刀盟’已有了和‘兵甲幫’等‘中州’四大幫派任意一家一爭長短的實力,這在以前他們不敢想,到那時他們也不敢想有一天他們可以凌駕於四幫之上。

直到有一天,邵鳴謙認識了財神,財神加入大刀闊斧進行變革,先組建‘祿堂’,他收6朝華為徒親自教授,之後便是削減人員和一些買賣,把幫中好吃懶做的,作花賬的,能力不足的逐批辭去,奇怪的是人少了買賣少了‘揚刀盟’盈餘反倒多了起來,那時邵鳴謙他們才恍然。

之後財神便是用大量的銀子迅幫‘揚刀盟’展生意,誰家有獨到的貨物立馬連人帶技術高價買下,短短一年之內拿下‘中州’幾乎所有州縣城,這與邵鳴謙的計劃不謀而合,只是因為銀子更多,提前辦到了。同時為了避免遭人嫉恨背後對‘揚刀盟’不利,財神與邵鳴謙組建‘玄衣衛’專門負責保護和對應敵人,衡無算便是那時候現的人才。

那段時間幫中怨聲載道說什麼的都有,邵鳴謙和雷鈞、楚中卿、李婉頂著壓力扛了過來,在眾人合力下‘揚刀盟’凌駕於四大幫之上逐漸獨大於‘中州’。那一刻留下的人得名得利,那些昔日離去的幫眾唯有悔恨。

那一天邵鳴謙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是個老實人,不同於其他老實人一輩子只守著幾畝薄田度日或者培養個兒子考狀元,他連兩畝薄田也沒有,他是個有想法的老實人,他不願意過那種生活,他有自己的想要的人生,也有自己的抱負,儘管他知道那很難,儘管他知道他有些笨,但他騙不了自己,也不想騙自己,他用刀將自己的抱負刻在了樹上,刻在了心底,儘管那很迷茫,儘管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邵鳴謙從小佩服大師伯,他知道他沒有大師伯的天賦,也沒有大師伯的氣魄,但他還是想有一天出人頭地,不為別的,只為能幫助更多的可憐人,所以他練功十分用功,他以為武功可以解決一切,練得越多,錯的越多,捱打也就越多,師傅因為他的笨越來越看不起他。

之後他更想出人頭地,不為別的,只為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再被師傅和師叔瞧不起,所以他拼命練功。

再後來,他見多了師叔的嘴臉,他更想出人頭地,不為別的,只為能在不願意做的事前說個不字,他知道這很難,這需要足夠的實力,所以他玩命練功。

師門遭難的時候,邵鳴謙的師弟們死了,師叔的嘴臉顯露無疑,他被師伯的仇人千里追殺,他想要更加強大,想要保護自己的兄弟,自己的親人。

他無助,他軟弱,他痛哭,可當敵人殺來時他還要跑,還要想辦法應付,想辦法面對,他從大師伯那裡沒有學過刀法,只聽說過事蹟,他沒有佩服大師伯的武功,卻佩服大師伯的膽量和堅強,他堅信並且承載了下去,所以他扛了過去,打敗了敵人。

那一刻他更加勇敢,他敢於面真實的自己,感覺承認自己的不切實際,敢於接受自己的笨,然後再一次刻下了自己的抱負,刻在樹上,刻在心底,這一次他很明確,他想幫助更多人,他想有尊嚴,他想守護自己的親人,他更想將大師伯的精神傳承下去。

十多年後他做到了,並且不忘初心,‘揚刀盟’幫助了更多人吃飽了飯,他獲得了江湖上的聲譽獲得了百姓給予的尊嚴,他不但守護住了自己的兄弟更讓自己的兄弟受人尊重,愛戴。

當‘揚刀盟’成為天下四大幫派之一的時候,當‘揚刀盟’有了足夠的實力自保的時候,他很高興,他從心底高興,興奮,他從裡到外感謝著雷鈞感謝著楚中卿感謝著李婉,也感謝著6朝華、財神、衡無算以及一干弟兄。

可今日,他的兄弟們再次面臨死亡,他沒能保住,‘玄衣衛’死了,楚中卿死了,李婉也死了,這一刻他很痛苦。

“不是帶了一整隊的‘玄衣衛’了麼,怎麼還會敗成這樣?”邵鳴謙沒有起來,也沒有回頭。

衡無算無言,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是還謹?”

衡無算長嘆一聲,算是預設。

邵鳴謙感到很累,手足俱軟,他認為他已經足夠努力了,他可以接受失敗,也可以接受死亡,但眼前與自己同甘共苦的兄弟死後還被割去了腦袋他還是很難接受,難道幾十個‘玄衣衛’兄弟們的死還不夠麼?

秋天,晨風,冷,無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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