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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年

夜幕落下,家家戶戶點亮燈籠,遠處的京城一片明亮,在這裡卻只有隔三差五零星的亮點。鞭炮聲響起,夾雜著二踢腳的震響,過年的鬧騰又一次降臨,然而梁榭所在的院子卻是靜悄悄一片,屋外的響聲更顯得此處寂寞。

寒風吹來,吹動屋簷下的破燈籠搖晃不定,梁榭扶著牆慢慢走向屋內,鬱棲柏急忙上前攙扶,兩人回到屋中,卻見兩女正在高高興興和麵包餃子,這會兒功夫已包了七八十個之多,見梁榭回來,兩女一笑,一個道“官人餓了吧,稍等一會兒,餃子就快好了。”說話的正是那叫蕊兒的女子。

梁榭皺了皺眉,‘官人’這個稱呼令他極不舒服,而且也不知道酆無常是不是故意找這麼兩號人物來噁心他的,讓他面對此二女時時時刻刻都十分別扭。

鬱棲柏見梁榭沒有說話,為免尷尬勉強笑了笑道“辛苦你們了。”

另一女打蛇隨棍上,見鬱棲柏給了好顏色,立刻媚笑道“官人說的哪的話,服侍官人是我們姐妹的福分,官人要是想隨時都可以要了我們任何一人,或者咱們三人一起.....。”她說著話用手攏了攏鬢角的秀,咧嘴一笑又拋了個媚眼。

梁榭一瞥,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當即咳了兩聲,兩女不再調笑忙又過來捏胸的捏胸捶背的捶背,總算是搪塞了過去。

嚴格說起來,梁榭也並不覺得這兩女長得醜,如果年輕十五歲甚至可以說是美人,但此時的她們絕稱不上好看,如果正正經經好好說話也就罷了,梁榭尚能接受,可她們偏偏要搔弄姿賣弄風情,而且這名字取的更是在裝嫩,這就實在有點讓人受不了,就像‘梨花帶雨’這種美人常用的手段,如果出現在小巧玲瓏,弱不禁風的女子身上會讓人更加疼惜,但若是出現在身高七尺的女子身上,哪怕她當真是美人,可能也會讓人覺得很不自然,試想想,有一天比你還高半個頭的立著眉毛四五十歲的武則天大人突然哭哭啼啼倒在你懷裡聲稱‘人家’的撒起嬌來哪個男人受得了(只是舉個例子,我並不知道武則天究竟多高,反正一米多沒問題。)?而此刻這兩女就是在這麼幹。

兩女又捏又捶,伺候了梁榭半天,梁榭這才假裝緩過氣來,兩女趕緊扶梁榭坐下,撣掉了粘在他身上的麵粉又忙著去了。

一會兒,餃子包完,兩女煮好一鍋先給梁榭和鬱棲柏倒好醋蒜將餃子端了上來。梁榭夾了一個放口裡咬一咬嚥下,皮略厚,餡有些幹,沒什麼油水,實在談不上好吃,但看著兩女殷盼的眼神也沒好意思挑剔,當即點了點頭又夾起一個放入口中,兩女大喜,連番介將餃子夾到梁榭碗中,一個高興的說道“官人正在養傷多吃點好好補補。”

梁榭身子稍好,胃口已開,但這餃子實在吃不了多少,可看著兩人熱情勁兒實在不好拒絕,只好點頭應承,鬱棲柏看著哈哈大笑,也夾起一個放到嘴裡,然後笑容頓止。

兩人在兩女的熱情招呼下一口氣吃了八十個餃子,這才放下了碗,兩女將剩餘的二十多個餃子下了鍋,又將剩下的一小塊兒面捏成餅,架在火爐的鐵板上烤了吃。吃完了餃子兩女刷鍋洗碗,又去院子裡了旺火這才回屋。

寒風吹動,星光盡掩,天空中飄起了雪花,兩女熬了藥服侍梁榭喝下,雪已下大,院中見白,寒風捲著雪花吹打著房門,陣陣寒意從門縫中透入,兩女起身打算出去取一些炭火,鬱棲柏卻已拿著筐出去了,時間不大,鬱棲柏迴轉,添火加碳,爐子裡的火又漸漸旺了起來。夜漸深,天越來越冷,屋內的四人圍坐在火爐邊烤著火,在這本該喜悅熱鬧的除夕之夜四人卻是沒有話說。

夜更深,雪更厚,風更緊。

火爐中的火著下去一撥,鬱棲柏再度添了一次炭火,火爐一時又暗了下來。

靜,四人本無太多的話,奇怪的是兩女沒有再搔弄姿,也沒有再貼上來大獻殷勤,反而出奇的安靜,呆呆的望著爐火默不作聲,鬱棲柏喝了一口葫蘆裡的酒,遞給了旁邊一女,那女搖了搖頭沒有接,鬱棲柏遞給另一女,那個喚作蕊兒的,蕊兒也一反常態的沒有接,鬱棲柏收回葫蘆,自己又喝了一口。

‘噗!’燭火抖了抖,滅了,卻是一根蠟燭燃到了盡頭,屋裡頓時陷入了黑暗。‘吧嗒’一聲輕響,似乎有東西掉落在地,鬱棲柏欲起身換過蠟燭,他身邊的女子按住了他,鬱棲柏又默默坐下。

爐子裡的火跳動著漸漸燒了起來,越燃越旺越燒越紅火,映的四人的臉通紅,火光照在兩女那厚施粉黛的臉上更顯得眼下的眼袋耷拉下來格外明顯。

‘吧嗒’,又是一聲輕響,這一回梁榭看的真切,是另一名女子的眼淚掉在了地下,他大為不解,這樣出賣肉體唯利是圖的人難道也懂得傷心,懂得落淚?

他暗笑一聲,正感不屑,突然心口狠狠一痛,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個人,她不也曾是這樣的身份麼?梁榭心中升起的輕蔑的笑意僵住了,她們也是人,比起勤懇勞動的農夫她們或許卑微,可比起那些燒殺搶掠的人她門不知要高尚多少倍,換句話說,她門或許比自己更值得讓人尊敬。

她們的行為的確讓人覺得賤,但那些卑躬屈膝,搖尾乞憐的奴才相豈不是更賤?梁榭突然現自己一直以為理所當然的一些觀念受到了衝擊,這衝擊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卻又覺得有些道理。

梁榭本想勸慰幾句,卻又覺得一切的話都不必說了,勸本是一件簡單的事,簡單到不負責任,簡單到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地步,勸人從良簡單,以兩女的年紀這碗飯也算吃到頭了,可從良之後呢?人總要吃飯的吧,以兩女的身份和姿色能嫁了給誰?以兩女包餃子的手藝誰願意去吃?最關鍵的是他連自己的日子都沒過明白,憑什麼去勸別人?

都是凡人,裝什麼覺者。

爐火跳動,四人在忽明忽暗的爐火映照下靜靜的坐著,一言不,他們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各自的前途,在黑暗中不再交流。

過年,除夕,邁坎兒,這是真正的年,沒有勾心鬥角,沒有趨炎附勢,沒有爾虞我詐,沒有爭吵懸念,沒有虛與委蛇,更沒有垂涎諂媚,這是真正的熬年,熬著自己的時間,熬著自己的心事。

梁榭忽然有些懷念之前的痛苦,在那痛苦中他起碼還有個目標,而現在他只感到空虛和迷茫,原來迷茫本身也是一種痛苦。

京城,雪夜。

如白布點金,星火在偌大的京城裡閃爍著光輝,在這除夕的夜,散出淒冷的美。

‘六龍幫’中更是熱鬧非凡,有磕頭要壓歲錢的,有喝酒吹牛的,更有打牌的,孩子們東奔西跑,放炮的放炮,在雪地裡打滾的打滾,孩子總是不畏嚴寒,孩子也總是不知艱難。

‘龍神’只命守衛輪班看守,並不阻止眾人的打鬧玩耍,他則帶著義子趁機去見了一個人——老爺子。

叩頭,喝粥,閒話,靜坐,就算是在過年,老爺子依然平淡,‘龍神’每年過年都要帶著他的義子去見老爺子,而老爺子總是那般平淡,彷彿來不來都無所謂,然而‘龍神’知道老爺子此時是高興的。

當~~~~~當~~~~~~當~~~~~~~

子時的鐘聲傳遍京城內外,城中炮竹連天,漫天的煙花此起彼伏,在夜空上方不斷綻放,如盛夏的花圃,如綻開的焰火。

雪,如織。風,如嘶。

子時的鐘聲帶著縷縷清音,響徹在整個京城,響徹在千家萬戶的心頭。

皇宮。

大殿內,皇帝閉著眼揉了揉鼻樑,緩緩站起身又揉了揉腰向外走去,他終於忙完了,這一坐太久,他幾乎有些站不起來。許念恩趕忙走去開啟殿門,殿外,茫茫一片,無比的純潔,異常的美麗。

“都說‘瑞雪兆豐年’,明年的百姓們會有一個好收成麼?”皇帝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向許念恩問道,許念恩被寒風一激,睡意去了七八分,聽皇帝問,忙安慰道“爺放心,明年一定是個大大的豐年。”

皇帝點了點頭,邁步而行。

“‘鷙羽為陰翳,嘶風入舊年。白雲遮玉兔,烏雀掩晨丹。夕輝掛金印,夜雨北宸還。鐘鼓傳三界,將士定九邊。焰火燎萬宇,瑞雪展千顏。一朝紅輪現,日月......光明天。’”皇帝縱聲大笑,吟唱間走向後宮,他語氣堅定,豪氣十足,笑聲中充斥著對未來的希望和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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