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簾後悵然道“所謂身體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佛學裡，也是有這個說法的，有罪之人被去掉軀體入了輪迴，多半入不得人道，來生為畜生，任人宰殺。”

他倒不是想要謝容華活著，畢竟，機會他已經給過她了，只是，她沒有珍惜罷了，死不足惜。

只有死亡，才能把前路種種給消磨掉，來世投胎轉世，好好做人，別辜負了他這一生為她奔忙。

雲歌辭想要笑他『迷』信，但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燕白還不知道謝容華已經被蕭離聲給處置了。

她要不要告訴他？

就在她尋思不定的時候，燕白以為她不同意，又緩緩地開了口“若你答應我這個請求，我便告訴你關於執冥殿的一個致命弱點。”

燕白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麼，無可厚非的，她想要對付執冥殿，或者是，殺了她。

聽到他這話，雲歌辭一下子就收住了要告訴他謝容華已經死了的訊息，畢竟，燕白這個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

“好，我答應你。”雲歌辭點頭，接著說道“不過，還是要看看你提供的線索，夠不夠誘『惑』人了。”

她心中感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成為了一個虛偽透頂的人了？甚至是，有那麼一些卑鄙呢。

“一定讓你滿意。”燕白長聲曼笑，很是自信，朗朗揚聲“執冥殿確有半仙之軀，此乃她師父所授，傷病痊癒度要比尋常人快許多，可以這麼說，她的身體沒有一個死門，你就算是可以傷了她，卻殺不死她，她終究會如野草一般，春風吹又生。”

執冥耗盡了畢生的功力為雲歌辭重生，卻還是那樣有恃無恐地步入紅塵來，無半點忌憚。

莫不是就是仗著這不死之身？

“而且，她的功力已經在慢慢恢復，只不過是因為她離開了窮域之巔，恢復度沒有那麼快罷了，用不了兩三年，世間便無人是她的對手。”

燕白的言下之意便是，若是想要殺了執冥殿，就只能在這兩三年之間，過了，便無能為力了。

“你要是真的有心和執冥殿撕破臉，可前往北胡京城尋找一個人，喚迦葉先生，她是唯一一個，知道如何殺死執冥的人。”

燕白又特意提醒她“你莫要誤會了，迦葉先生，是個女人，能不能找到她，全靠機緣，佛冷找了這麼多年，都只知道她在北胡京城，卻沒能捕捉到她的蹤影，想來，你要找到她，絕非易事。”

雲歌辭一愣“你說，佛冷這些年也一直在找她？”

“當然。”燕白回答得理所當然，意味深長地說“六年前，佛冷連連上我隱居之所求坊於我，可有法子，破執冥殿的死門？”

六年前？雲歌辭一時之間有些茫然，為什麼佛冷一邊和執冥殿達成了交易，一邊又尋思著，拿捏她的把柄？

看來，這其中，還隱藏著其他的事情，她隱隱約約猜到了，可卻還是不能肯定，等找到迦葉先生，勢必就能清楚了。

“我今日同你說的，當日也同佛冷說了。”燕白的話更加顯得神秘“不然，你以為佛冷為什麼要找了鳳紅酥的身為你重生？”

選擇誰作為載體讓雲歌辭重生，這也是在佛冷的步步算計之中的，雲歌辭隱隱約約猜測到，鳳紅酥和這迦葉先生，應是有淵源的。

佛冷是想著，用這一份淵源，來博得迦葉先生對雲歌辭施以援手，只可惜，這些年裡，迦葉先生始終尋而不得。

雲歌辭不知道佛冷對執冥是不是真的有殺心，還是他找迦葉先生是有另外的目的，她的心，一陣陣微顫。

為了她死而復生，佛冷耗費了多少的心血步步籌謀，當真是應了他自己說的那句話，赴湯蹈火。

她能還給他什麼呢？只有那最無用的情。

“好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雲姑娘，你可要踐行承諾。”燕白轉身將要去，不再做多留。

“慢著。”雲歌辭到底是不忍心騙這個多情人，躊躇了一番，道出了實情“我剛從冷宮回來，謝容華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在他們這番對話之前，謝容華已經死了，她剛才答應他的，都不能作數的。

燕白的身影頓了頓，映在簾上的影子有些僵硬，沉聲問“你用了什麼辦法處死她的？”

聽到她已經死去的訊息，燕白多少是難掩心顫的，可憐，那個孩子，從此之後，便真的沒有阿孃了。

雖然這個阿孃，有也等於沒有，不過終究，是個念想。

“不是我。”雲歌辭如實回答“我到的時候，蕭離聲已經先我一步到了，我聽他說，執冥給了他一種蠱，蠱蟲食人骨肉，可令人只剩下一灘血水，所以，留全屍是不能了。”

不要說留全屍了，就是留下一分一毫，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燕白在簾後長長的沉默，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心情，亦或是，有那麼一些的悵然傷感吧。

他來的本意，便是保她全屍。

說來這個男人也真的很夠意氣了，她活著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成全她，就算是到了最後，也想著帶她遠走高飛。

連她死了，都想著給她留一個全屍。

這時間，能做到這個地步的，真的是少之又少。

謝容華失去燕白，是她畢生最大的錯誤，她本該，有一個圓滿幸福的一生的，可惜啊。

許久之後，傳來了男人深深的嘆息聲，疲倦縹緲“罷了。”

簾帳掠起，風從窗外吹進來，那人的身影已經隨風而去，只剩下屋子翻飛的簾帳，寂寞安靜。

雲歌辭怔怔地坐在那裡，腦海中迴旋著他臨走時的那一句罷了，該是有多少難過惋惜，都在這兩個字裡面。

世上多情人，總被無情傷。

坐了好一會兒，她才起身洗漱準備休息，剛在床上坐下，便瞧見枕頭上端正地安放著一封信箋。

她一怔，這是燕白留下來的？

沒有多想，她便拆開了那封信，信上的字跡寥寥，她一眼掃過去，忽的，臉『色』一瞬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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