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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7章 最後的真相

待得他再轉身去看的時候,羅喉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了,化作黑煙就要向四下裡逃開。這時斜刺裡伸出一隻纖長白嫩的小手,握著個水晶球輕輕晃了兩下,這股黑煙縱然拼命掙扎,卻也敵不過對方神通,依舊是被吸了進去。

來人一身天青色羅裙,雙肩若削、袖如素蜺,頭上別的卻是白玉鏤雕的丹鳳釵,俏生生立在這裡,倒教柳青巖都覺得這昏暗的幻城一下明亮起來。

這人自然就是寧小閒。她沒好氣道“方才最後一句,就當是褒揚了。”她的衣裳鮮少能捱過一年,這根本不是她的錯好麼?

池行面對來人正要行禮,可是腰都彎了下去,突然想起來“你,你真是大人?”莫要怪他疑神疑鬼,實是這幻城裡無論人還是物,都難分清真假呵。

寧小閒抱臂,向著巷底呶了呶嘴“喏,自己看。”

池行循她視線看去,果然望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靜靜佇在黑暗之中。他先前站在這裡形同空氣,幾乎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當池行的目光投射過來了,才覺出這人身上傳遞出的、難以言喻的威嚴和冷漠。

神君大人親至!

這一位的氣場太獨特,誰也仿不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弄錯了。

池行再不遲疑,向著兩位主人恭恭敬敬地行禮,謹聲道“大人!”

寧小閒頓時氣結“你倒是一眼就能認定他是真貨!”

池行摸了摸鼻子,只得苦笑“屬下不敢!”敢將神君大人稱為“貨”的,普天之下只此一家。

黑煙在封魔球中時聚時散。寧小閒看它一眼,將球收了起來,才挪步到柳青巖身邊,神念一掃他的傷勢“無礙,不過是臏骨碎裂而已。”

柳青巖早就疼得面色白,額上全是冷汗,聞言希冀地看著她。對凡人而言,臏骨碎裂幾乎等同於殘廢,這地方就算能癒合,以後走路也得變成跛腳。可他知道,仙人手上時常有許多神乎其神的好東西,要治癒這樣的傷勢也許真是舉手之勞。何況羅喉這樣窮兇極惡的猛鬼,在她手下居然走不過一招,她一定很厲害罷?

可是寧小閒對他求救的眼神視若無睹,直起身道“你怎麼流落至此的?”

池行苦笑道“我當日帶著幾位護衛行至東明渠,在這裡投個宿頭。原本一切安好,可是到了半夜屋外颳起北風,將沒閂好的窗戶一下吹開,也將我放在窗臺的一本冊頁吹了出去。那冊子上記載的是軍中進項,不可為外人道,因此我就跳窗追了出去。才走出幾丈遠,就……一片昏天暗地,隨後莫名進了這裡。”

寧小閒連連搖頭“你這運氣,也真是逆天了。”

池行眨了眨眼,等她說下去。果然寧小閒道“隔天你那幾個護衛起來,滿城都找不著你,還在原地守了幾天,同時一級級上報。我和長天一開始還以為,這是暗中有人與我們作對,要麼想要破壞密會,要麼想要對付隱流。”

她一度懷疑郎青和晏聆雪這一對兒,可是郎青畢竟和靈浮宮少主虯閏這樣的二世祖不同,他深深識得眼下局勢的微妙,對晏聆雪又還停留在追求階段,斷不會為了還沒過門的女子而冒險觸怒隱流;至於晏聆雪嘛,寧小閒知道這女子一直覬覦長天,可是在雲夢澤中吃過大虧之後,就算恨毒了寧小閒,行事也該學乖一些,再說破壞十五宗密會,對她、對天凌閣並沒有切實的好處,而這世上願意損人又不利己的蠢人,其實並不多。

“我們一路追查到這鎮上來的時候,隱衛已經將柳家的失火案細查一番,把資料都呈報上來,裡面很有幾個疑點。先就是柳宅的遺蹟,在你抵達之前被人翻動過多次了,其次,那把大火也來得很不尋常。”

“隱衛已經著手調查了柳宅,現在灰燼中留下的腳印都歸附近居民所有。”柳家雖被夷為平地,但在地方上到底是百年望族。火災過後,鎮上有些人也還想揀點便宜的。“雖說焚盡柳宅的是極厲害的真火,但隱衛循著線索往下查,也還追回來一件東西,即是柳氏這一任族長保有的黑鐵戒指。”

柳氏興旺數百年,手裡仍留有些好東西在,哪怕是真火都未必焚盡。這黑鐵戒指自然就是其中一樣,“裡面除了零碎物什之外,又專有歷代族長都要續寫的手記,加起來有十餘本之多。我們翻閱過後,才知道柳祠中鎮壓著大小鬼蜮十餘頭,其中最猛惡的一隻,就是羅喉。”

池行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口“羅喉的力量遠勝普通鬼蜮,天師難以應付。”

他是隱流帳中幕僚,有諫言勸導之職,平時也時常參與軍中議事,因此他的插話並不突兀。寧小閒點了點頭,取出一本羊皮的卷冊,裡面的書頁都已經泛黃“這裡面就記載了,羅喉乃是二百多年前為禍一方的猛鬼,只差一步就可以修成鬼仙。當時柳家也有奇才,除了咒術了得之外,自身修為深厚,又借用了仙派大宗之力,才將之降伏。不過這位柳氏先人收鬼過程中受傷太重,事後還是死了,而羅喉卻始終不被煉化,柳氏只得將它鎮在煙雲缽裡。”

若是黑鐵戒燒不毀,鎮壓羅喉的煙雲缽更不可能被燒爛掉。不過寧小閒在柳宅的廢墟當中遍尋不見這件寶物,最後才找到知情人得了個線索,原來柳宅被焚的第二日,天矇矇亮時有鄰居起夜,恰好見到鎮上的薛木匠在柳宅裡翻翻揀揀,隨後揣著一件圓溜溜的物事走了。

木匠!池行咦了一聲。柳青巖最初所說的,被齊娘子等四人吃掉的倒黴蛋裡,打頭的就有個木匠,莫不就是這傢伙?

“這姓薛的木匠年過五旬猶未娶妻,是標準的老光棍,手藝活兒又做得馬馬虎虎,平日一個人生活拮据,時常偷摸兒佔些便宜,所以鎮上人對他甚是厭惡,他也一個人住在城西河畔的老宅裡。”

寧小閒得了線索就去尋他。但這個時候薛木匠不僅被吸入缽中,連本人都被齊娘子等吃下肚,當然是遍尋不著了。不過長天倒在薛木匠的宅子裡找到了煙雲缽。

要說先一步搜尋線索的隱衛為什麼沒留意它,其實也不奇怪,這缽子本身就是木質的,像碗倒多過了像缽,被薛木匠拿來丟在廚房的碗籠裡了,上面還沾著兩片菜葉子。隱衛前來翻尋的時候,哪裡會注意這些凡人吃飯用的傢伙什?何況這姓薛的本身是個木匠,家裡有這些木碗豈非再正常不過?

薛木匠倒有些巧心思,想著柳宅大火也燒不壞的東西當然是寶物,他從人家家裡偷來的,自然也怕別人再從他自己家裡偷走,於是將這缽塞進了廚房,卻瞞不過長天的火眼金睛,硬是從一堆凡物當中挑出寶來。

“不過柳氏先祖這一回鎮壓羅喉,時間倉促,佈下的封印並不牢固。煙雲缽被大火那麼一燒,再被薛木匠這麼對付,恐怕上頭的封印就已經解開了一半。”

池行聽到這裡,仍是不解“隱衛必來尋我,為何不像我這般落入缽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