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銘的目的也是如此吧？將她和外界完全隔離，慢慢地消磨她的意志、瓦解她的防線，一點一點將她軟化，直至她混淆了是非、模糊了善惡，最後顛倒了自己的愛恨。

這不是危言聳聽，人類的軟弱讓他們在絕望無助的時候甚至能愛上施暴者，於是才有了斯德哥爾摩症的出現；靈力和神通就是修仙者自信的來源，皇甫銘封印了她全身的力量，讓她重新變成了凡人，就是要奪走她最大的倚仗，希望她的心志也會慢慢降低到普通人那般軟弱。

寧小閒捂著臉，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一生面臨艱難險阻無數，卻沒有一樁像眼下這般孤立無援，她需要方向、需要突破口。

和尋常人類不同，神王有永恆的時間、足夠的耐心陪她慢慢消磨。

關於時間的競賽，她可沒信心能跑贏神王。也就是說，如果她不想辦法自救、而且要儘快的話，恐怕此生就要被困神山、永無出頭之日了。

她該使什麼計策，從哪裡下手好呢？

也不知是重變成凡人太不適應，還是應付皇甫銘勞心勞力，她以為自己會輾轉反側，結果才趴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

正迷糊間，耳邊似乎有人問她“寧小閒，能聽到嗎？”

她睡得正舒服，本不想理會，奈何這個聲音鍥而不捨，問了一遍又一遍。

好聒躁啊，她現在可是凡人誒，就不能讓她好好睡上一覺？

唔，凡人？話說她會掉進皇甫銘的陷阱，好像也是睡太多的緣故，貌似這回該吸取教訓。再說，那個吵鬧的聲音聽起來實在有些耳熟。

其實這人的嗓音還蠻好聽的，溫柔，令人愉悅，值得點贊。最關鍵是，她好像聽過不止一回……

這聲音的主人，好像是——

寧小閒突然睜眼，虎地一下坐了起來。

那好像是轉輪王沃的聲音！

“沃？”她嗓音顫，細而輕地嘟噥一聲，惟恐只是錯覺，又怕被外頭守著的卓蘭聽見。

那個聲音立刻出現，這回清晰了很多，她能聽出它居然是從腦海中傳出來的。

轉輪王沃像是長長舒了口氣“你終於回應了！我原還在擔心神王將你置在領域當中，那便聯絡不上了。你現下可好，神王可有對你、對你……？”神山被佈設了術法，可以矇蔽天機，他也不知道山中情況，只得日復一日給她打ca11。

她終於不是與世隔絕的了，雖然這個聯絡者連人都算不上！寧小閒激動得想咬手指“我好得很，神王沒能拿我怎樣，剛剛吃飽喝足。來來，快說說你怎麼能聯絡上我，誰讓你找我的？唔，等下，是昭華錄？”

她說得語無倫次，幸好沃的脾氣好，理解和糾錯能力更好，這會兒自行將她的提問理順了，回答得有條不紊“天道料得神王會將你的力量壓制，恐怕不得與外界溝通，特指定我與你固定聯絡；你手中昭華錄，從前是天道賜予我的生死簿，與我息息相關。只要天道允許，我便可以透過它聲，令你知曉。這與信仰紐帶無關，神王無法阻隔。”

說到這裡，沃叮囑她“你有話要說，只須心頭默唸就好，不要訴之於聲，以免蠻人起疑。”

原來如此，生死簿這玩意兒居然可以客串對講機聯通地府，還是高畫質無損音質的。她忍不住暗暗啐了一口，天道和秦廣王這兩個老貨果真不是好東西，偷偷在生死簿上留了這麼個後門，顯然當初是不安好心的，這回反倒收了奇效，真個叫作禍兮福之所倚。

她作了兩次深呼吸，將這些無關的雜念都扔去一邊，專心問沃“長天現在如何，傷勢可重？”

青鸞等屬下長久得不到她的回應，當然不知道她的情況如何，傳輸過來的禱告就斷斷續續，雜亂無章。她聽了好半天，除了知道六天前神山外那一場大戰驚天動地、長天正在整軍返回西南以外，並未得著太多有用的線索。

沃聽她不提天下大勢，反而先問夫君傷勢，就知道他二人鶼鰈情深“神君受了些傷，卻不致命。”當下將當日大戰的情況細細說道。

寧小閒幾乎將他一字一句都記在心底，這才冷笑道“好個烏謬，好個皇甫銘！”這兩人打傷她夫君，她就要把這兩筆分別記到自己的小黑賬上，有朝一日清算！

那可是她的長天呀，平時她自己揍都捨不得下重手，烏謬倒敢狠狠去戳他心窩！

她再聽了長天與皇甫銘定立的協議原版，終於拊掌“怪不得、怪不得皇甫銘不敢對我動粗，長天果然將這一條寫進了條款裡！”神王想要巴蛇老實呆在西南地界，就不能傷她神魂身體、不能侮-她清白！

皇甫銘沒有騙她，只是瞞去了後面這最重要的一條，正是想攻得她心防失守，才好趁虛而入。

如今得知真相，她豈能讓他如願？

這些男人，一個兩個的，怎麼都用這招對付她？

想遠了，她將思緒拉了回來“長天想讓我做什麼？”

沃的複述只有四個字“耐心等待。”

“等？”這可不是她的風格。

“便是等待，在神山當中也極是不易了。”沃卻知道呆在神王身邊絕不是件舒服的事，“撼天神君要你安份些時日，待得神王漸失警惕，再設計行事。”

“他打算做什麼？”

“神君和神王定下協議，不能插手南贍部洲事宜。為你安全考慮，這一條必須遵守。”沃語放緩，“所以，他會按約定返回西南，撤走隱流和寧遠商會在中部的所有人員。”

她大急“可是……”可是戰爭怎麼辦？他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戰果怎麼辦？沒有了隱流，戰盟面對蠻人還有多少抵抗之力？最重要的是，她所瞭解的長天，絕不會老老實實任人擺佈。

沃的聲音變得很奇特“神君說，蠻人之強盛如日中天。即便隱流選擇持續抗爭，恐怕南贍部洲的人族和妖族最終也逃不過敗亡之局，這一點，玄天娘娘必然再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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