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年的春節，去李桂花娘家的時間，換到了初三。因為那兩個姐姐，還是回不了孃家，不存在特意約在一起見面，什麼時候去，可以由高家自己決定。

緊趕慢趕把村裡的人情走完，一家人在初三當天去了另一個山頭的李桂花娘家。

李建國照例是在的，李家只有他一個兒子，過年就是下刀子也得回。而且老婆是本村人，回孃家方便的很，還有一個好處是，過年回家夫妻倆能積極到一塊去。

見到女兒一家，外公只會笑，外婆就往孩子手裡塞糖果零嘴。高重山雙手接過來，將一顆花生酥扔到嘴裡，“好吃。”

“多吃點，你舅舅買了好些回來。”外婆招手叫女兒過來，問起外孫的婚事。

“太忙了，沒顧得上。”李桂花實話實說。

外婆抬手一巴掌拍到女兒背上，“當孃的怎麼能這麼不上心，我在村裡都聽人說過不少，好些養女兒的都看好你們家重山。趕緊相看起來，現在年輕人流行自由戀愛，還得讓他們自己處處不是，處得好就結婚。”

“就是不知道，他還看不看得中村裡的女娃子。”李桂花說這話的時候，是帶著一點驕傲的。他兒子在縣城蓋了房子耶，雖然說起來戶口還在村裡，但在縣城有自己的家，勉強也能算半個城裡人了吧。

哪曉得外婆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傻女子，我不知道城裡姑娘好嗎？想想你自己，是城裡兒媳婦會伺候你，還是村裡兒媳婦會伺候你。”

李桂花還真沒想過這一茬兒，頓時訕笑道“這個，這個……”

“哼，我是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外婆一直很得意自己培養出一個躍升城裡人的兒子，和三個嫁的很好的閨女，最得意的還是替兒子尋了一門好親。男主外女主內，多般配。

高重山正舉著表弟，用頭去頂屋簷下頭掛著的辣椒和玉米，頂著一下，表弟就笑得咯咯的。隔著窗子聽外婆和老媽聊天，邊聽邊笑，老太太真是太可樂了。

李桂花出去幫弟媳婦一塊燒飯，高銀山溜了進去，問外婆，什麼是三朵金花。

高重山的耳朵豎了起來，嗯，八卦是人類的天性，不分男女。

外婆笑得合不攏嘴，這真正是她的得意之作，人老了就愛講古，特別愛回憶往事。別看她是個農村老太婆，年輕的時候，其實是資本家的小姐，經歷過各種曲折離奇的波折，最終在小山村下嫁現在的丈夫。

“我當年一連生下三個閨女，那個愁啊。農村沒個兒子，那就是沒有頂樑柱，要塌天的呀。”外婆想啊想啊，就想出一個主意。

說自己做夢的時候，夢到了一位仙女送給她三朵金花。當時嘛，這種怪力鬼神的事，傳的最歡了。然後生了李建國，外婆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決定要將兒子培養成材，但光靠自家肯定是不夠的，必須得借力。

三朵金花的事必須繼續傳，三個閨女各有各的好，她提一次抹一次淚，怎麼生兒子的時候啥動靜都沒有呢。仙女送來三朵金花，可閨女遲早是要嫁人的呀，得好處的是親家，又不是他們李家。

幸虧三個閨女生的早。

等三個閨女到了說人家的年紀，來提親的果然踏破門坎，而且好些都是有點家底的人家，看著十分喜人。

外婆又說話了，不圖人家彩禮，而是要看人品和父母。得父母好相處，男方人品好才行，否則女兒再有福氣，遇著刻薄的人家，上天也不會讓你白得這福氣。

最終到說親的時候，哪個不高興呢，那不等於說，女方誇他們人好嘛。

談到婚嫁，外婆的話又來了，他們家的兒子讀書成績好，跟三個姐姐從小就親厚。以後要是能讀出來，外甥們多個城裡的舅舅，是不是也有面子呢？

這倒是真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是不是得支援一下小舅子讀書。怎麼支援，多簡單，彩禮多掏一點唄。

而且是他們自願掏的，掏的心甘情願。

外婆面對外孫女高銀山，根本沒有隱瞞的想法，這是她一生中為數不多的，最得意的事。給三個女兒找到好歸宿，供兒子唸書成為城裡人，對於一個農村老太太，有什麼比這更不了起的事嗎？

高重山笑的啊，聲音比表弟的都大，笑完了，也不得不佩服，老太太真的是營銷界的天才。

沒有任何資源優勢，僅僅靠著話術，一步一步達到自己想要的局面。這才是一步一個腳印，做大做強啊。同時也感慨，這就是父母對兒女啊。

屋裡的高銀山已經驚呆了，直愣愣出來，看到她哥抱著表弟在屋外頭玩呢。湊過去，仰著臉，“大哥，外婆好厲害。”

“對。”來個女作者，分分種寫出一百萬字的宅鬥文，大女主智鬥公婆手撕小妾，管教兒女打理家業，順帶將渣男老公導回正途，只要我撕的夠快，就沒有什麼能阻止我當女主。

李建國過來，高重山順手將表弟遞給高銀山，兩人又順著去年的路，打算在村裡溜達一圈。李桂花隔著窗戶喊，“早點回來，要吃飯了。”

“知道了。”

李建國哈哈大笑，“做飯的人是不是都這樣，鍋還沒熱呢，就說要吃飯了，你不等還不高興。結果一等吧，老半天也端不上來，你剛離開一會兒，她說飯好了，一秒鐘不出現，女高音就來了。”

兩個男人眼神一對，頓時一起嘆氣，感覺像是同一家培訓機構出來的，臺詞都一模一樣呢。

“你嘆什麼氣。”李建國笑罵一句，又“哦”了一聲，“你也快了吧。”

“沒有的事，我還小呢。”高重山準備回去跟老媽談談，可千萬別給他找一小媳婦回來，萬一他外婆也跟著摻和，給他整個狗血電視劇的劇情，他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說完一番男大當婚的傳統理論，舅甥倆又談了今年夭折的價格闖關。是的，夭折了，因為價格闖關導致物價飛漲，引起大量職工的不滿。尤其是大城市，反彈很大，壓力倍增，政府覺得時機不成熟，導致這次價格闖關虎頭蛇尾。

但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讓大家知道，趨勢已經顯現，該來的，遲早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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