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重山嚇了一跳，揹著豬蹄猶豫了一下，還是找上家門。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肯定得問問。年禮該送也得送，難不成人家下崗了，就斷了聯絡？

阿姨的家門他是知道的，找上門拜年，讓阿姨嚇了一跳，直說他有心了。

“快進來坐坐，我給你泡茶，你這個小夥子，真是了不得。”阿姨很喜歡高重山，可以說眼看著他從一個一無所有的鄉下小夥子，一步步在縣城置辦家業，還展的越來越好。

哪怕外人不知道經銷板材的利潤，也不知道高重山在市裡和省城都買了房子，光明面上縣城這麼一幢樓，就挺打眼的。

“大姐，怎麼搞成這樣了，您是算退休還是怎麼回事？”高重山肯定得關心幾句，你解決不了人家的問題，但聽人家牢騷也是好的嘛。

跟女人打交道多了，你得明白一個道理，他們很多時候需要的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只是一個情緒上的洩和你的共情。你願意聽，並且陪著一起罵，比你找到解決辦法，要有用的多。

更何況，你能想到的解決方法，別人也一樣能想到。只不過，解決問題不代表能解決情緒，該罵還得罵。

阿姨一聽，眼淚都快下來了，“你說說我這麼多年容易嗎？是，我知道我年紀大了，對客戶不主動，有國營企業給慣的臭毛病。但我願意改啊，你總得給時間讓我改吧。想想這些年過年，哪一回不是我主動值班，讓他們老家在外地的人可以提前回家，當時怎麼謝我的，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就沒人說我一句好。”

她承認自己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也不至於落到一無是處的評價吧。

其實阿姨生氣全在於情緒，經濟上受到的影響並不是很大，因為她辦理了內退，有退休工資可拿。就是這個氣啊，理不順。

“大姐要是閒不住想上班，可以來我們傢俱店啊。我們傢俱店一直想招個像大姐這麼能幹的人，不過啊，就是廟小，不敢開這個口。”

“這個……”她確實閒不住，但讓她去一傢俬營小店上班，這面子上又實在掛不住。

這種心態，可能後世的人不容易理解。打個比方，大城市網際網路行業的白領覺得自己跟礦工是一個階級嗎？公務員企事業單位的小幹部覺得自己跟環衛工人是一個階級嗎？

是，不用懷疑，都是無產階級，都是打工人，從階級屬性上來講，大家沒有區別。

但是，這個心態上的區別可就大了。

阿姨從國營企業內退，哪怕是改革之後被退休的那一批，可讓他們去給私人小店打工，就等於是讓網際網路的白領去挖礦，讓公務員去當環衛工，心態上的轉變就有這麼難。

高重山笑笑道“我就是個想法，大姐要是有合適的人選，也幫我參謀參謀，標準就是大姐這樣的熱心腸和能幹人。”

這話阿姨愛聽啊，笑聲之大，連上下樓梯的人，都能聽到。

高重山走後，阿姨的愛人下班回家，兒子和兒媳婦也回來了，見她如同換了個人似的，都是大吃一驚。他們可是在家裡勸說了好久，也沒效果的，怎麼，這是自己忽然想開了？

“媽，好香啊。”兒子的關注點又不一樣。

“傢俱店的小高送來的，他們自己家燻的，香的很。”阿姨一提小高，家裡人人都知道，也是一水的誇讚人家能幹。

“媽，我們單位蓋房子的事，黃了。”兒子心情不好，所有需要大口吃肉。

阿姨則是直接吃不下去了，“不是都說好了嗎？怎麼又不蓋了。”

還是阿姨的愛人解釋，現在都這樣，國家要逐步取消福利分房，以後都自己買商品房。

“見鬼，你們曉不曉得商品房有多貴。你們沒聽過年回來的三叔說嗎？市裡一套商品房得近萬。老百姓得多少年不吃不喝才攢得夠，這不是坑人嗎？”

“這是國家政策，胳膊扭不過大腿的事。咱們啊，別想了，一家人都有工資，慢慢攢吧。”愛人是想，他們一家四口人呢，攢個十年八年，總能攢出一套房來。

壓根不知道，十年八年之後，房子又是一個什麼價。你攢錢的度再快，也沒房價坐火箭的度快。

阿姨聽了，沉默不語，看了一眼兒媳婦，兒子的工作穩定，但兒媳婦就未必了，再加上以後還得生孩子。愛人說以後住房商品化，這套單位分的房子也得賣給職工，這當然是好事，但問題是賣，肯定得收錢，又得多少錢。

怎麼算，這錢都不夠花的。

高重山的提議被她拎出來，開始覺得，好像真的有考慮的必要。當然，這事不能告訴愛人和孩子，他們肯定不會同意，先看看情形再說。

回到家，高重山聽母親說接到了外地來的電話，一個姓王的。高重山大喜，立刻拔了電話過去，王建設家不遠有小賣部，裝著座機提供拔打接機負責喊人等等服務。

聯絡上之後，王建設那頭先傳來幾聲大笑，然後告訴他，人找著了，但到底是不是，得他自己來看。

“我明天就來。”高重山又得出遠門，而且這一趟時間還挺長。

對外可不是去省城，而是去那三個看好的城市找門面開店。

不過，他自己當然是直接坐車先去省城。前腳剛走，後腳大井的電話打過來，得知他去外地看找門面，掛了電話就是一頓呸。

“雄哥那裡急著要錢，我明天先帶其他人去。對了，我可是求了許久，才讓他帶上你。你去了，好好幹。”大井轉身對弟弟說道。

小井拍著胸口，“大哥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幹。”

對於這次的機會，小井是無比珍惜，還把家底全帶上了，打算一筆大財。

“那高重山怎麼辦？”小井擔心雄哥出之前，還沒解決高重山，會讓雄哥不滿。

“市裡的產業那麼大，總不可能一下子收了，師爺會坐鎮一段時間。你哥辦事，什麼時候出過岔子，你少操心。我那兒還有筆錢，你也一起帶上。”兄弟的就是自己的，自己的也是兄弟的。

他們兄弟的感情，是相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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