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新通知出來了，肯定是關於調崗的，趕緊看看。”有人見書記的秘書親自出來貼通知，便知道肯定是大事，趕緊圍了過來。

還有工人調侃秘書，是不是辦公室調崗的太多，所以沒人幹活了，讓他一個大秘書跑腿做這種小事。

秘書笑笑，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我本來就是個跑腿的。”

他是新分配過來的大學生，來了不到半個月，工廠就改制，他正惶恐呢，沒想到被姜書記直接提拔成了秘書。這還有什麼可說的，知遇之恩無以為報，當然是死心塌地。

“喲，喲，喲。”這三聲，代表通知上寫的是大事。

“胡秘書，這是……真的？”有工人看完了不敢置信，回頭一看胡秘書沒走，趕緊問問。

“白紙黑字，有領導簽字和工廠的公章，當然是真的。”胡秘書很溫和的笑著，認真的觀察每個人的反應，傾聽著每個人脫口而出的，最真實的看法。

“咋了咋了，出啥大事了。”有工人聞訊趕過來，人未到，聲先至。

有更大嗓聲的嚷道“調崗搬運和安裝的，幹滿三年，廠裡給安排學車。”

“真的，還有這大好事呢？”又有趕來的人，他們原本就是傢俱廠的搬運工，對於傢俱廠來說，搬運隊伍頗為龐大，他們並不覺得繼續當搬運有什麼不好。只不過，要給客戶送到家，窄小的樓梯走道，窄小的住宅裡搬搬扛扛，怎麼有在工廠這麼自在，還是存在一點牴觸心理。

但看到這一項福利，立刻轉變了態度。這年頭學車可真不是容易的事，進入九十年代，司機仍然是吃香的好職業，而且就算找著地方學，那也得脫產花錢，對一般工人來說，就算想學也沒那個現實條件。

不是工廠安排的，就沒有所謂的脫產，就等於是扔掉工作，賭一個更好的未來。

有人把腿一拍，“上回喝酒我徒弟還跟我嘀咕好半天，說想學車，這下好了，三年而已一晃就過去了。保住工作還不用交錢，這裡外裡，得省多老些事。”

說完一轉身，肯定是急著跟徒弟說去。

有人在後頭追上一句，“有條件的。”

前頭的人頭也不回，“有條件才是真的。”

留下的人也是笑，通知上說了，需要完成積分，具體的積分制度另行通知，但就如前頭那人所說，有條件的才是真的。再說了，劃下了條條框框，如果是根本不可能達到的，有什麼意義。既然別人能做到，那我就能做到。

“學車我就不想了，我就想拿雙份工資。”有人看中第二個條件了，搬運工和安裝工，如果一個人能幹二份工，那就拿二份錢。更多人關心的是工錢的事，尤其是年輕大一點的工人，對於學開車的事沒有那麼熱衷。

“真的假的啊，雙份啊，國家讓嗎？”有人不信。

“人家高廠長投資的，當然是高廠長說了算。”有人振振有辭。

“胡秘書，這是真的嗎？”又有人找胡秘書求證。

“當然是真的。”胡秘書繼續保持微笑，“不過，肯定很辛苦。”

“辛苦怕什麼，真要能拿雙份工錢，把這條命賣給他，我也不怕。”有人現場就挽起袖子，一副想搬點什麼表演一下的模樣，惹得身邊眾人都笑他是個憨貨。

不過笑完同樣希望這件事是真的，誰不想多賺點錢呢。

此時，工會劉主席正在跟個年輕的工人說話，別看這人年輕，還不到三十，但人很上進又是個熱心腸，在廠裡的青工當中，很有號召力。

“劉主席，我不是不相信你，不過高廠長剛給咱們廠引進了這麼先進的生產線，這總歸是好事吧。”年輕人一臉為難。

“嗐，我還會害你不成，那個姓高的就沒安好心，把工人都趕去當搬運，你年輕還能扛，年紀大的怎麼辦。像你師傅，過幾年搬不動了，到時候他的威信樹立起來，再露出真面目，把幹不動的人辭退，你們上哪兒說理去？”

“那您到底是什麼意思？”年輕工人想到廠子里老一輩的工人，以及再幹幾年就要變成老人的工人，確實有幾分擔心。

“不是馬上要蓋傢俱城了嗎？等蓋好了，總得要人上班吧，把工人安排進去不是正合適。”劉主席說道。

“您是說站櫃檯？”年輕人聽了，臉色微微扭曲，倒不是說站櫃檯不好，冬暖夏涼環境好，當然是好工作。但工廠的工人以大老爺們居多，這也是傢俱廠的性質決定的，站櫃檯一般都是女同志，現在講究點的地方，還得挑挑年紀和長相。

“那麼大個傢俱城，還怕沒地方安置工人。”劉主席經過章主任私下一啟迪，也跟著明白過來，工廠也就那樣了，生產線的效率越高，工人越少，他們能揮的作用就越小。

但傢俱城不一樣啊，從建築施工開始，再到裝修和裝潢，最後是管理人員和服務人員，這可是整整一套班子啊。要是能把傢俱城的管理權拿到手，不比待在工廠聽個外人管，強得多。

至於他們為什麼覺得，自己能插手傢俱城的管理，畢竟政府佔投也有百分之三十。他們這批老員工，都自認是屬於政府的代表，既然工廠讓給你了，那跟你劃區而治行不行。工廠你說了算，傢俱城他們說了算。

年輕工人摸了摸腦袋，疑惑道“不是這麼算的吧。”

劉主席還在遊說呢，年輕工人的師傅衝了進來，還沒進門就開始嚷，“伍星，星啊，好事，大好事，你能學車了。”

闖進門看到劉主席，頓時一張臉垮了下來，“您怎麼在這兒？”

劉主席翻了個白眼，“我怎麼不能在這兒了。”

“得了，我不打擾你們師徒說話。”說完走了出去。

“給你老婆報銷醫藥費來了？”當師傅的問道。

伍星苦笑，“怎麼可能呢？先不提這個，師傅您剛才說啥來著。”

“嘿，還是老東西看人準，回來一個勁說人好話，我還犯嘀咕呢，現在看看，是我錯了。”自己的徒弟又聰明又能幹，還特別仗義，要不是老婆病了，一家全靠他養著，也不會放棄那麼珍貴的學車機會。現在好了，徒弟終於可以圓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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