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再見故人

6曄的醫術高絕，以他的能力就算是進太醫院做個院判也是夠的。

奈何6曄從小在軍中長大，他的師傅是軍醫，他的命則是鎮北將軍救下來的。後來又與楊振威兄弟倆相交莫逆，習慣了軍營中的生活，將軍營裡的將士當做兄弟，當做子侄。

與戎人開戰後最慘烈的山谷之戰，鎮北軍中了戎人埋伏，死傷慘重。

那一役，6曄熟悉的將士幾乎都死了。作為軍醫的他當時沒有進山谷，可是後來進去見到那種慘狀，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景象。

從那以後，6曄便踏上了報喪的路。將鎮北軍中陣亡將士的遺物和撫卹金送還家鄉，如果有家人便還給家人，如果家人也沒了，那就交給村長、里長。

6曄是抱著一顆虔誠的心做這件事的，途中花費也都是他自己的銀錢。可是，還是有許多人並不理解他，謾罵責打還是小事，大多的人都會扯著他要求更多的賠償。

這些也就罷了，兩年前的一天。6曄遇到了一群劫匪，搜遍了他全身之後現並沒有多少銀兩，一氣之下砍掉了他一隻胳膊。

那時候，6曄已經將大多數將士的遺物和撫卹金都送到了親人手中。他躺在被劫的那個巷子裡，連“救命”都沒喊一聲，他以為那就是他的歸宿。

可沒想到，那只是他另一種命運的起點。他被一對路過的兄弟撿了回去，兩個傻小子拿出娶媳婦的銀錢給他找了大夫。

6曄醒來後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的傻小子。兄弟兩個是孤兒，跟著街邊叫花子長大，但是兩人都有力氣，漸漸脫離了叫花子生活。

這兩年崇康帝登基，各種大赦和減稅、鼓勵開荒耕地。兄弟倆能幹，也攢了點銀錢。本來是打算娶媳婦的，結果就見到了被人砍了手臂、渾身血淋淋的6曄。

兄弟倆把6曄撿回去，哪怕6曄活過來之後成天一語不，只會木訥地坐在那裡等吃等喝，兄弟倆也沒有一絲嫌棄。

就這樣，6曄在這兄弟倆家裡生活了一年多。直到三個月前，突然有人要給兄弟倆說親，不曾想遇到了一夥騙子。不但將兄弟倆的房子、銀子全都騙光，還把兄弟倆賣給了人牙子。

兄弟倆被人五花大綁了扔上了牛車，6曄也跟著上了車，成了一個不要銀錢的便宜奴隸。

都這個樣子了，兄弟倆對6曄也是一如既往地好。他們吃不飽穿不暖，卻竭力讓6曄吃飽穿暖；每一次兄弟倆能有個好去處，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要求帶上6曄，不然打死不去，去了也要作怪。

兄弟倆太堅決，以至於每一個買家都以失敗告終。這一次，周畢出的銀錢不低，人牙子生怕這兄弟倆又犯軸，拿6曄威脅兩人。

6曄被打了一頓，兄弟倆依然堅持要帶著他一起。周畢沒那麼好心，本來是想幹脆誰也不要的。

可6曄看出了周畢身後那護衛竟然挎著武威軍的大刀，武威軍能夠拿大刀的至少是百夫長，就算是退役也能將刀給帶走。這是武威軍將士的一種榮耀，也是身份的象徵。

看到武威刀之後，6曄在周畢要離開的時候，用他殘存的那隻手抓住了周畢的衣襬，告訴周畢他會醫術，買下他不會吃虧。

來之前周畢和立夏就合計過，除了普通種田種地的百姓，有手藝的人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

周畢在人牙子這裡問的都是“會做什麼”之類的問題，只要是會一門手藝，哪怕是老弱病殘，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花錢買下來。

所以，6曄這句投名狀很快就得了周畢滿意，出銀子將三個人全都買了下來。

可是這買下來並不代表被重視。6曄被打了一頓，又舟車勞頓，一路起了燒，到了這南邊州城外，竟然都有些犯了糊塗。

他居然！居然看到了葉修遠！

葉修遠早就死在了山谷中，遺物和撫卹金還是他親自送去的梧桐鎮。

6曄記得，他那時候還私人添了二十兩銀子，葉修遠的家人是所有殉難將士家屬中最通情達理的，可他最怕的便是遇到這樣通情達理的家屬，會讓他更為難受和愧疚。

“葉修遠……”6曄懷疑自己是燒糊塗了，竟然看到了葉修遠。難道……是他要死了嗎？

“6軍醫！”葉修遠撥開6曄臉上凌亂的頭絲，看清了他蒼老許多的那張臉，不由有些驚訝。

立夏在馬車上見到了周畢拽著葉修遠，便下車走過來，也正好看到了6曄那張臉。

“你們幹什麼？”見著葉修遠將6曄從牛車上拉起來，隊伍中的兄弟倆不顧一切地靠了過來，“你們別想把6叔帶走，不然我們兄弟死也不讓你們安寧。”

這威脅，還真是中二。立夏掃了一眼這一雙兄弟，大的二十多歲，小的可能還不到二十，都長得濃眉大眼，但也都同樣有著一絲憨氣。

“鐵頭、木頭，你們怎麼也在？我還沒死嗎，我怎麼看到了葉修遠。”

6曄見到了一對傻瓜兄弟，不由有些懵。立夏湊上去，“6軍醫，還有我。”

“立夏，是立夏！”6曄終於有些回過神來，“我……我沒死，那……葉修遠你也沒死！”

葉修遠點了點頭“我沒死，楊恩也活著。”念及剛到軍營的那段日子，6曄像是個操心的老父親，時不時就會和他聊聊天，也不管他張不張嘴。

“好，太好了！楊恩竟然活著……嗚嗚嗚……振威，楊恩還活著。”6曄激動地哭了起來。

鐵頭和木頭兄弟倆這時候也看出來了，他們6叔這是遇到了熟人。

他們一直以為6曄是和他們一樣無親無故的可憐人，三人相依為命這麼久，原來6叔還有這麼氣派的“親人”。

看看葉修遠和立夏。葉修遠和買下他們的人稱兄道弟，立夏之前又是坐在此行最好的馬車上，想也知道身份不凡。

兄弟倆頓時就有些侷促，“6叔……”

6曄不用看都知道這兄弟倆又“犯傻”了，雖然還是頭暈腦脹，但他現在心情很激動，也很清醒，指了指兄弟兩個，道“這是我兩個義子，以後傳我衣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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