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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玉碎瓦全(一)

在夕嶺的最後兩日,阮雪音沒再問過茅舍事件進展。不知何故,那日傍晚見他策馬而行的樣子,她總覺得已有眉目。而自己這邊能想到的,都已經說完做完。

作為蓬溪山的人,她當然對這類事好奇,尤其自己還是當事者之一。但她不方便老去找他,只能等待。回霽都的路上她又想到一事,便是上個月阿姌出事,上官妧曾去陳情,但淳風說自己並沒有找她幫忙。

這本不奇怪,她們兩人素來交好,上官妧聽到風聲主動去求,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這麼多看似零散的線索都關聯到了煮雨殿那位,她不得不將所有與之相關的大小事都納入考量。

當她終於沒忍住,在回宮後不久將這件事告訴顧星朗時,對方卻很平靜。

“還有這一項。倒沒聽滌硯說。”

“想來滌硯大人覺得是小事,就沒提。”

“確實不算重要。但用來佐證某些猜測,卻有些分量。”

“猜測?”

顧星朗在寫字,並不抬頭看她“過兩日吧。還差一樣。你也算當事人,這場戲,準你看。”

說是兩日,其實只過了一天半。

挽瀾殿宮人來折雪殿請的時候,是從夕嶺回來的第三日。

又是一個傍晚來臨前。

陰天,雲層厚積,雨卻遲遲下不來。遵那宮人所傳君上囑咐,阮雪音只帶了雲璽,且到達冷宮時,後者也只被允許候在大門外。

庭中寥落。這是阮雪音第一次來冷宮,那森然的死寂與腐朽意味,還是越了書籍所渲染和自己所預期。

許也是因為真正入了秋,一年中不斷走向沉默又無法徹底歸於沉默的季節。正值十月尾,祁宮中大部分梧桐都還只是黃了葉,這裡卻仿如深秋,連西北側那棵唯一的高大梧桐也快葉落殆盡。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覺得大門關上之後,周遭溫度驟然下降許多。

“夫人請隨小的從殿後入。君上吩咐,您只能待在正殿後的迴廊,不可現身。”

那宮人聲音壓得極低,彷彿不想驚動周遭一切,包括冷凝的空氣和地上那些枯葉。

她依言壓著步子往裡走,經過緊閉的正殿大門時,隱約聽到有說話聲。滌硯和沈疾都在廊下,她頷致意,繼續隨那宮人往殿後去。

終於從後門入,她快步至迴廊站定,前廳聲音穿過狹窄的室內隔斷傳過來。

“君上的度,比我預想得還要快。”

這聲音耳熟,阮雪音聽的次數不多,卻也即刻分辨出來,是阿姌。

“你留了這麼大一個空子等著朕鑽,已經有些日子,再無結果,豈不叫你笑話?”

阿姌哧一聲,似是在笑“早知如此,我便讓他們殺了那十個人。君上這樣好的本事,就算死無對證,想必也翻得出來。頂多,是再耗些時間,我倒樂得多清靜幾日。”

“謀害瑜夫人,你們好大的膽子。”他語氣忽然森寒,或許因為殿中空曠,格外振聾聵。

阿姌卻似不為所動,依舊閒閒道“君上說錯了。謀害瑜夫人的是您的瑾夫人。我不過把藥給了她,做與不做,全在她自己。我人在冷宮,就是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她不動手,其他人也配合不了。”

顧星朗似是一怔,片刻後方道“為什麼?”

“君上問哪一項?”

“倒戈。”

“哈!”她笑起來,彷彿甚是開懷,“君上真會說笑。我何曾倒戈?我不過,”她聲音突然沉,有些暗啞,“是累了。”

“你誘瑾夫人出手,又故意露馬腳讓朕查,把自己也供出來,就算不是幫朕,至少漏了蒼梧城那邊的謀算。還不算倒戈?”語畢,他再次和氣,儘管那和氣也如刀刃般銳利,“十年了,如無必要,何必破功。”

無人應答。阮雪音數著自己呼吸,已經五下。阿姌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若非四姝斬和御令的事在前,單憑這次,君上現不了我。”

“不錯。所以朕才問你,為什麼。”

“我這樣的棋子,君上想必用得不少。在君上看來,棋子突然罷唱,甚至動手砸了場子,通常,是為什麼?”

顧星朗似是沒料到她會反問,空氣安靜了片刻,方聽他淡淡答

“棋子為人所用,在這個世代,通常是為三件事一曰利,二曰義,三曰情。利最不可靠,朕很少用;情也許靠得住,但利用情意非君子所為;朕的棋子,都是義士,他們在他國,是為保家衛國,也為天下安寧。”

他停頓,這才回答她的問題

“朕不知道蔚君或者上官大人許了你怎樣的好處,利還是情,又或者,他們其實脅迫了你。但想來,若非出了大變故,你不會打破尚算安全的棋面。”

“利用情意,非君子所為。呵!”她聲音突然鋒利,如刀片劃破錦緞,“君上竟堅守這種道理,倒叫我刮目相看。可惜啊,亂世爭雄,有的是人不擇手段,情意算什麼!”

她停頓,似是反應過來某件事,語調變得怪異

“祁君陛下,我高估你了。你查到了七月四姝斬是我所為,查到了我每月帶淳風出宮是為遞訊息,查到了那六個人就是常年在霽都聽我差遣、所謂阿祿的宮外朋友,已經完全確定我是藏在祁宮十年的蔚人,卻依然不知道,我是誰。哈!”

“朕不確定你是蔚人。朕只確定,你為瑾夫人、為蔚國做事。你五歲隨父母來霽都,他們都是祁國人,之前生活在祁蔚邊境;你十一歲那年,父母相繼離世,臨終前將你託付給在御膳司當差的遠房親戚,這才將你帶入宮中。你已故父母在祁北時的生活,時間久遠,已經查無可查。如今聽你意思,他們,只是你的養父母。”

阮雪音站在廳後迴廊,腦子隨所有這些話飛地轉。四姝斬不是普通的藥,上官妧識得,阿姌也識得,如果不是其中一方教的另一方,那便是師出同門,至少關係極近;後者蟄伏祁宮十年,有本事湊到淳風面前做了大婢,還利用淳風的性子每月出宮,悄無聲息完成訊息遞送——

所以煮雨殿從來沒被現過飛鴿傳書,因為書信根本不由上官妧出。

而上官妧同淳風交好,常在一處,要每月將訊息帶給阿姌,光明正大,連私下見面都不需要,所以大半年來,連顧星朗都未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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