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單獨相處,但凡有第三人在場,她禮數總是周全。
“你這一福,比你師妹到位多了。”
阮雪音一怔,剛要反應,忽覺不對競庭歌是使臣,入鳴鑾殿覲見要行三拜九叩之禮,怎麼是,福?
滌硯棠梨都在場間,她沒法直接問,只若有所思望向他。顧星朗瞭然,吩咐一句“不用跟進來”,拉過她左手便往殿內走。
他是直接拉的她的手。溫燥右手將微涼左手圈在掌心。阮雪音初時沒反應過來,走了兩步大吃一驚,下意識往外抽,卻見他氣定神閒,走得泰然寧然理所當然,竟像是半分未覺不妥。
這是鬧什麼?
滌硯和棠梨就在身後,她不好動作太大,而顧星朗牽著她那隻手巋然不動——
抽手失敗。
只得任由左手五指被他看似隨意地握著,涼意漸消,浸染指尖的溫暖乾燥便如婉轉掃落葉的秋風。
《秋風詞》裡的秋風。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腦子裡有一句沒一句浮起那些話,人已經被帶進正殿,至茶桌邊對方撤了手。兩人輕車熟路相對坐下,阮雪音自覺還沒坐穩,便聽對方道
“你這師妹,何止鋒芒畢露,根本張牙舞爪目中無人。”
本就沒坐穩,聞得此言又多花了好兩刻方坐定。她略體會了下這兩個形容詞,覺得有些嚴重,尤其張牙舞爪四字——
不至於啊。
“她說什麼了?”頓一瞬又道,“想來禮數也不周全。”
後半句自然是根據先前庭中那句話猜的。競庭歌去蒼梧這五年,她並不真正清楚她變化,但一路順風順水所向披靡之景況,以那丫頭下山時的性子,變本加厲以至於張牙舞爪,是極有可能的。
顧星朗卻不著急,抬手去拿桌上那盞碧瓷茶壺,拎起來一半忽道
“這偌大的祁宮,只有在你這裡是我自己斟茶。”
阮雪音一愣,“那你放下,我來。”
這麼說著,手卻沒伸。
顧星朗不置可否,將茶壺拎至跟前徐徐斟了大半杯,閒閒再道
“人的性子都是被慣出來的。早聽聞慕容峋慣她,不曾想竟慣到了如此地步。妙就妙在,她來了祁宮也不知收斂,預設天底下所有人都會因為各種緣故對她讓步。”
阮雪音不確定這番有關“慣”之論述是否也暗指自己——
否則他都自己斟茶斟了大半年,方才為何突然難?且她彷彿也主動給他倒過茶吧?有那麼一兩次?
“所以君上降罪了嗎?”許是因為沒午睡,她思緒散漫,勉強集中了注意力跟上談話進度。
“她張狂無狀自有她的國君收拾,我不是始作俑者,更無須擔待她太久,何必同她一般見識?已經打回同溶館了。”他飲半口茶,依舊漫不經心,極隨意又道
“你要見一見她嗎?”
尾音落下那刻他不動聲色抬眼,揚起的只有半道眸光,卻灼灼然如永夜星。
阮雪音再怔,旋即看到了那些瞳孔深處蟄伏的星光,平靜道“可見可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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