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朗沉默片刻。
“人家叫你小雪,你卻叫人家競庭歌?”
阮雪音一愣,頗覺無語“她很少這麼叫。應該有十五年沒這麼叫過了。”
顧星朗再挑眉“你們認識多少年?”
“十五年。”
顯然是有故事的。但他現下沒什麼心思聽故事,只由衷感嘆一句“小雪也有人叫了。”
這話像是沒說完,也很莫名其妙。阮雪音偏頭看他“什麼?”
小雪也有人叫了,那我要怎麼叫你?
他乾咳一聲,止了這猝不及防的心思,“沒什麼。”又看一眼案上硯臺,“沒墨寫不了字,出不了題。你不試試麼?”
阮雪音也去看那硯臺,“你也不會嗎?”
顧星朗重重盯她一瞬,只差一句“放肆”沒能出口,被滿腔深柔攔在了半路。
阮雪音反應過來,有些尷尬,“要不讓滌硯大人進來磨?”
顧星朗不答,黑著臉將硯臺抓至跟前,“墨錠在書架最右從下往上第四層。”
阮雪音不敢再辯,灰溜溜至書架邊找墨錠,確認無誤,又抱著一匣子五個墨錠灰溜溜走回來。
“拿圭形那個,”
阮雪音開啟匣蓋,低頭去看,沒有圭形,只有一個似乎用過幾次的,也許之前是圭形?
“中間飾了螭龍,上下有如意頭雲紋。”聽她半晌沒動靜,顧星朗補充。
就是它了。阮雪音取出那錠墨,“放上來嗎?”她看一眼硯臺,上面不知何時已被加入了少許清水。
顧星朗伸手去接,眼神冰涼。
開口讓祁君陛下自己研墨,她自知理虧,小心遞過去,不敢再有失。便見他持墨輕推,緩緩打圈,眉宇間倦意仍在,姿態卻如常好看。
她凝神看了一會兒,終於覺出來哪裡不對
“你用右手研墨?”
顧星朗不抬頭,盯著墨錠與硯臺接觸區域緩緩滲出的墨汁,才剛開始,顏色很淡,“有問題嗎?”
“也沒有,就,研墨所費時間長,持墨錠的手容易酸,好像一般都是用不寫字那隻手。競庭歌就是用左手。”
顧星朗終於抬頭,瞥了她半眼,“偶爾為之,無所謂。”低頭再凝那些墨汁,走墨打圈的手依然穩定,“你以為我平時會研墨?”
阮雪音乾笑,“君上素日裡不操練,需要用時卻技藝上佳,臣妾佩服。”
顧星朗本就磨得不情不願,聞言再抬頭瞥她,“這磨墨打圈也沒多少技藝可言,不過講一個心靜手穩。常年寫字的人手都穩,大概知道方法,都能磨。”這般說著,忽然想起來什麼,“你字寫得那麼難看,想來甚少提筆,確實也研不了墨。”
阮雪音甚少提筆,也不愛寫字,這些都是實情。但——
“很難看嗎?”她底氣不足,想了想最近交的功課加起來也不過百來個字,還分了七次——
字兒少的時候她是能耐下心寫一寫的,且她知道顧星朗字好,為免過分丟臉,寫得格外認真。
結果居然,還是很難看?
不至於啊。
“很難看。”他說,“最近這幾次似乎好一點。你練過了?”
當然沒有。我為了不在你這裡丟臉還專門練字?認真寫兩筆就不錯了。
“除了最近這幾次,你也沒見過我的字吧。”
“怎麼沒有。”他依然低著頭,神情專注,走圈不停。
真好看。她心道。
“你那時候問我要月華臺,不是洋洋灑灑寫了四頁紙陳情?第一頁還可以,到第二頁中段開始筆畫不正,第三頁已經橫不平豎不直,到第四頁,”他不自覺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