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聲比沒名聲強,狠辣之名比優柔之名強。我不是君王,無須博什麼仁義賢德印象。說到底,名聲之類,我最沒所謂。你不必難受。”
誰說我難受?阮雪音心裡嘴硬,終究沒說。
“待會兒過去看看吧。我同你一起。面子上總要過得去。”
“嗯。”競庭歌撇嘴,有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憋屈。
“半路摔了,人家的度也沒摸著底吧?”阮雪音冷眼看她,頗覺無語。
“那也大致有數了。”競庭歌答,“我摔的時候離終點還有一里,滾完他剛好到,還是能算的。”
夠拼的。阮雪音暗自搖頭。
“你倒來得快。經過允准了麼?”競庭歌撥一撥桌上白生生的瓜子,將它們隨意分作幾堆,不抬眼再問。
“我沒你這麼張狂。若非得了旨意不敢擅自離宮。”
競庭歌揚眸,“他叫你來的?”
“嗯。”
“顧星朗這個人,”她沉吟,有一搭沒一搭劃拉那些瓜子,“兩次交道下來,我還是沒抓到他特點。是真沉得住氣呢,還是聲東擊西呢?我瞧他根本不出手啊。”她想一瞬,看向阮雪音極認真,“這人到底什麼路數?”
阮雪音被她看得無辜又心虛,怔了片刻道“我怎麼知道。”
他昨晚出手了。你沒反應過來而已。她想。
但她也確實結論不出顧星朗算什麼路數。有時她覺得他很純粹,更多時候,很複雜。
目前看來,他不是主動攻擊那類。一定要說路數,有幾分像——
誘敵深入,最後甕中捉鱉?
或者見招拆招,順勢而為?
“你是我這邊的就好了。”競庭歌撇嘴,“就憑昨晚他看你那副樣子,你若願意使美人計幫我,不知比上官妧強多少倍。管他什麼路數,咱們一招制敵,不信撂不倒他。”
聽她又開始白日夢滿口胡言,阮雪音更覺無語,“他若真像你說的那般會中什麼美人計,阿姌的事早讓我套出來了。我還坐在這裡跟你瞪眼猜?”
“你等會兒。”競庭歌眼冒精光,“聽你意思,你是想套阿姌的事的?且已經用美人計套了?沒成功?”
阮雪音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當然沒有。”
其實昨晚那種狀況,她都以為他會直接告訴她了。更何況她還問了。
但他什麼也沒說。
都那樣了也沒說。
競庭歌瞧她雙頰泛紅,頓生警惕,凝了小半生之犀利將眸光投過去,“怎麼,昨晚出事了?”
阮雪音正自跌入昨夜烏木案邊情境,過了片刻才聽見這句問,“當然沒有。”
又是這四個字。怎麼聽怎麼不像“沒有”。
“大半夜的叫你跟他走,別告訴我是去喝茶。”
也差不多。磨完墨喝了五杯,喝完才覺得撐,險些撐死。
“是寂照閣的事。你別多問了。”學水書自然算寂照閣的事,不算撒謊。
競庭歌挑眉,“有進展?”
阮雪音不答,轉了話頭道“大夫給你上的什麼藥?還需要我這裡的嗎?”
河洛圖暫時不重要,競庭歌也不追,“你帶了嗎?璇花膏?”
“嗯。”阮雪音從袖中拿出兩個小巧瓷瓶,“怕你萬一傷了筋骨,畫朱散也帶了。你都拿去吧,有備無患。”
競庭歌勾一勾唇角,頗覺滿意,“算你有些良心。”
這般說著,拈過其中一個瓷瓶開啟看了,正是膏體,遂撩開衣袖——
阮雪音隨之瞥一眼,“這幾道還挺深。”
“嗯。”競庭歌隨口答,順手又向桌上一撈,“咦,沒東西剜。”
阮雪音聞言往自己袖中再撈,將一片細長扁平似乎是銀製的物事遞過去。
“準備很全嘛。”她再笑,接過那枚小銀片,探入瓷瓶中剜出一些半透明藥膏便往手臂上塗。
“嘶——”,自然是痛的。她一邊塗一邊手抖,阮雪音旁觀片刻,挪了椅子坐過去一些,臉上沒什麼表情,“我來吧。”
自己給自己上藥,又是新傷,體驗實在欠佳。競庭歌半句廢話沒有,趕緊將小銀片又遞迴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