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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子衿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她再道,

“這大半年我獨居披霜殿,有時候想起這詩,也會疑惑,我不來找你,你就全無音訊,除了送東西,根本不出現。”

顧星朗看著桌上碗碟。

“此後還有幾十年光陰,星朗,你打算怎麼辦。”

片刻深寂。

“還在籌謀。”

“籌謀將我們都趕走,只留阮雪音?”

“晚苓。”

她驀然站起,“跟我來。”

她難得強硬。

難得不管不顧以至於決絕。

諸如此類的行事與情緒化,通通出現在顧星磊離世之後。

他踟躕一瞬,起身跟上。暗影重重,蘆葦交錯的長葉經水面折射映在廊頂彩畫之上。波光滌盪月光,彩畫上原本無葉亦無水。

他跟著她,彷彿走了很久,又彷彿只是兩道彎的捷徑。

她推門進去,他也只好進去。

入內站定,紀晚苓反手關門,燈火稀微,是她寢殿。

顧星朗立在進來時的位置,沒再往前走。紀晚苓也不管他,徑自往一側紅木櫃去。

那木櫃高大,像是有格還有屜。她整個埋進去,從格中屜內先後拿出來好些東西,一樣樣往殿中央茶桌上放。

這是顧星朗頭一次來她寢殿。不宜輕舉妄動,他負手觀她來回,又展眸望室內佈置。

紗幔淺翠,綠植盎然,一應紅木的櫃架掩在其中,朱碧相映,別樣風情。

西牆上有一把弓,通體銀澤,隱見赤光。顧星朗微眯眼,凝神,眸色變了變。

是顧星磊的落日弓。竟在這裡。

“先君陛下還在時,我請父親去求的。只求了這一樣。”紀晚苓站在偌大茶桌邊,抬頭撞見對方目光,也望西牆。又低頭,滿桌舊物,散著陳年氣息,

“餘下這些,都是昔年磊哥哥與我的。零零散散,卻也不少。那隻風箏,三月時焚燬了,你該知道。”

顧星朗略猶豫,抬步過去。滿桌舊物,有一半他曾見過。

“你這些年,”靠它們憑弔,也拿它們自苦,話到嘴邊,終沒出口,“何苦。”

“真苦。”紀晚苓繼續望著那些舊物,“苦得整個人間都是灰色,四季只如秋冬。”

顧星朗胸口悶。這世上有關顧星磊的一切,從事到物,乍入眼,便入心。而他和她各自因著不同的緣故,都為這個名字受了太多委屈。

“會好起來的。”阮雪音說時間最會治病。她還說,會和他一起找到封亭關的答案。

“所有人都這麼說。”紀晚苓慢道,音色如月光,“去年此時月姐姐來瞧我,不知第多少回勸我往前看。數日前御花園中遇柴一諾,他也說,往前看。”

她抬眼望他,“但是前面有什麼呢。往回看,是逝去,往前看,依然是逝去。他不在了。你也不在了。”

隔著小半茶桌,小段圓弧,顧星朗腦中翻遍二十餘年來讀過的所有聖賢書,找不到一句一詞一字,來回應眼前這番話。

“我很抱歉。”

“你很抱歉。景弘元年流言起,那時候你便開始抱歉。與你無關,你抱歉什麼?”

“三哥薨逝,你為之傷;流言指我,你為之困。有關無關,我都有責任。”

她忽笑了,似乎悲慼,又像感慰。

半晌。

“此刻我告訴你,我願意往前看,”她向前一步,伸右手,輕拉他左手,“你呢。”

顧星朗左手微震。

紀晚苓眼中有蘆葉亦有水光,滌盪了月色,裹著千百日少年往昔奔湧而來。他盯著那些水光月色蘆葉影,空氣漸滯,時間也滯。

她復抬左手,至腰間,輕拉束帶,翠色裙紗如春水便要漾開。

顧星朗終於反應,猛抬右手按住她左手,

“打磨出對策之前,我都會好好照顧你。”他沉眸,看向拂地那些翠色裙裾,“但不是這樣。晚苓,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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