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從權。破除流言的最好方式,是擺事實。他看向崔醫女,
“有話直說。想問什麼便問。都是一宮女眷,沒什麼不方便的。”
“是。”
阮雪音心跳微快。
她收回目光,靜看崔醫女。
崔醫女也恭謹看她,“微臣斗膽,敢問夫人,是否用過一些自己找來的,”再頓,“避孕方子,長期內服。”
果然是這個。
確定落處,她反生出些許釋然。
自然不能答是。
嬪御私自用藥本就是大罪,還是阻礙皇室香火綿延的避孕方子,還是她用。
專寵為朝野詬病,緣由之一便是不利於皇家興旺。獨一份寵愛的嬪御,竟然常年避孕不打算誕下皇子皇女——
其心可誅。論罪當斬。
何止不能答是。
得咬死了不是。
有否內服過避孕藥物,憑脈象是摸不出來的。崔醫女現下作此問,完全是受上官妧引導。
“自然沒有。”她緩聲答,“崔醫女怎會這麼想?”
“夫人恕罪。”崔醫女本就跪伏著,忙欠身,“只是依據夫人狀況稍作猜測。氣血足卻紊亂,不排除避孕一類方子破壞身體執行規律的可能。且夫人確實——”
“確實承恩日久,卻一直無喜。”彷彿只是隨口,此話一出,上官妧自己先怔,撲通跪下去,“臣妾失言,君上恕罪。”
又看向阮雪音,
“妧兒一向嘴快,都是無心的話,姐姐切莫聽進去了。”復收回目光,
“莫說嬪御私用藥,還是避孕一類,本身乃重罪。單憑姐姐與君上情意,怎會做出這種事?朝堂上伐專寵,更是明白將皇室香火作為依據,都已經這樣了,姐姐怎會不顧人言、依舊以身試法?”
她斂著目光,彷彿哪裡也沒看。卻是字字鏗鏘,說得滿殿起迴響。
好長的埋伏。竟等在這裡。
阮雪音不動聲色掃過上官妧、紀晚苓和段惜潤的臉。
此刻當下,來不及分析。且先過了這一關。
“當然不會。”她撐起來,雲璽忙去扶。
她動一動胳膊,表示不用,走出兩步回身,面朝顧星朗跪下,
“君上明鑑。今日突此症,臣妾不明所以。方才崔醫女問話,既為醫者之心,也為臣子之責。臣妾不敢怨怪,只憑事實作答。承寵日久,至今無喜,是臣妾過失。至於避孕,”
仍有些昏沉。新的香氣沒再湧過來,已經吸入那些正慢慢散,
“並無此事。”
這不是她頭一回於大庭廣眾之下說謊。當初掩蓋容貌,在天長節夜宴上面對顧氏皇族,一番故事也算講得順溜。
但她頭一回覺得緊張。不是因為上官妧和紀晚苓都知自己懂醫術且會用藥。
而是因為,她在對顧星朗說,並無此事。
當著所有人。
空氣沉如水,晚風蕩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