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空寂,草木已歇。
滿朝文武,烏泱泱屏息,與其說緊張,更該說莫名。
後庭之爭,醫藥之辨,怎牽出了八竿子打不著的舊人舊事?
惢姬大人和蔚相夫人或為昔年同窗。
人人胸中皆盤旋此句。
人人心起波瀾,忽覺殿上此刻激辯,恐都不及這一句耐人尋味。
鳳凰泣和大花香水蘭又是什麼?暗語?
上官妧神色極穩,死死盯著阮雪音。
阮雪音也目不轉睛看她。
鳳凰泣是紀晚苓。要不要保好容易拉起的陣營,你自己選。
至於大花香水蘭。這裡是鳴鑾殿,滿朝祁臣,滿朝忠君愛國,一半定宗留下的股肱。
今日撕網,究竟誰死。
顧星朗凝眸望出了殿外。
碧空渺渺,飛鳥二三劃破雲絮。他盯著那些根本看不出形貌只如黑點的鳥翼,心想目力果然是可以練的。
阮雪音觀星多年,所以遠視目力佳。
“姐姐說這兩樣東西,”半晌,上官妧開口,音色甜糯依舊,卻比先前深重,
“妧兒孤陋寡聞,從未聽過。”
深重,而大勢忽去。
“無妨。”半晌,阮雪音也開口,懸至嗓間的心落回去,“那便先論香露之理吧。有勞瑾夫人。”
顧星朗將目光收回來。遠眺太久,他眼裡亦盛了碧落天光。
阮雪音凝神聽上官妧述花植。
大部分都聽過,也種過,還用過。不過那麼一兩樣,聞所未聞。
上官夫人近些年的新作?
依據藥性生克之理培育從未有過的植物,何等功力。
東宮藥園的功力。
“這赤煉風信,卻是頭一回聽。”阮雪音淡聲。
張玄幾附和。
“該當難找。據說只蒼梧城外像山西北麓一片常年陰溼的林地間有。”上官妧聲音也淡,難得面無表情。
“開花麼?”
“嚴冬一月開,花期二十日。全株可入藥,香氣亦特別。且氣味不生於花瓣,反生於花蕊。”
“是此物對我的症。”阮雪音繼續。
上官妧已經站起來,端立於殿中央,背對東側紀晚苓,面朝西側阮雪音。
“妧兒不知此物會傷了姐姐。究竟是不是,終歸總共二十一味花材,姐姐要追究,咱們便想法子一樣樣試。”
“我相信瑾夫人不是故意。”
加上顧星朗,場間恐怕再無第四人知道方才生了什麼。
上官妧閉眼一瞬,“我剛突然想到,姐姐若當真打小泡在藥罐子裡,是個嘗過百草的體質,還真有可能,不適於這赤煉風信。”
“竟有此理?”
“有。”
峰迴路轉,滿朝皆寂。一場尾不相應的詭戲。
“張大人,有麼?”顧星朗問。
“二位夫人對世間藥材花草之諳熟之博聞,老臣自愧弗如。方才瑾夫人自言學藝未精,實在過謙了。回君上,臣還是那句話,單以藥理論,不同人對不同物適或不適,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佩夫人突此症,或許與密報上內容無關?”
“啟稟君上,”肖子懷道,“二位夫人提到的那瓶香露,需交由御史司和審刑院進一步查證,到時候還需太醫局協助。”
“傳下去,請珍夫人呈香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