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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浮雲散

午時將過,阮雪音睜眼。接連大半個月輾轉,夜裡不睡白天不醒,這般睜眼如夢魘的恍惚感於她已不陌生。

顧星朗不在,清晨那場胡鬧模糊得也如夢魘。她趿鞋起來,聽見右手邊屏風後有水聲,間歇而輕,彷彿誰在掬捧。

熱氣自屏風後面嫋嫋升起,被透窗欞而入的日光映照得仿如瑤池仙境。阮雪音心道莫不是真沒醒,在做夢?

本不是膽小之人,夢裡更沒顧忌,她三兩步繞去屏風後看,卻是淳風正攪著水玩兒。

“這是做什麼?”

顧淳風兀自出神,乍聞響動唬得一跳,“嫂嫂你嚇死我了!”

白日屋內起水聲,究竟誰嚇誰。阮雪音半攏著外衣等她解釋,顧淳風撤手出來抖抖水,

“別嫌棄啊,我這手乾淨著呢,為了給你試水溫,洗了好幾遍。來吧,冷熱正好,邊境條件艱苦些,沒花瓣香料用,將就一下。”

阮雪音反應好半刻方懂,“你——”

“我料理你沐浴。”顧淳風一本正經,“軍營裡又沒宮人,總共兩個女人,你和我。本來該九哥弄,但想也知道啊,他好容易來一趟,早由沈疾陪著去挨個兒籠絡人心了,顧不上。”

阮雪音聽她說得輕巧,彷彿諳熟軍中事,心道這一通覓夫婿倒沒白費,該學的都學了。“我不用人幫忙。你去外面坐著吧。”

“那不行。就你如今這身子骨,難得消停了,得日日熱水沐浴養著。我在這裡,好給你加水。”她一指角落上熱騰騰正冒白煙的三個大桶。

阮雪音摸不清她路數,總覺得醉翁之意不在酒。然對方所言字字在理,她不好多推搪,卸了衣物桶裡一浸,從頭皮舒服到腳趾尖。

“嫂嫂,”顧淳風輕往她肩頭澆水。

來了。阮雪音不動聲色,“嗯?”

“就,你宿在挽瀾殿那回,你記得吧。”

豈會不記得。她繼續往下聽。

“疼嗎?”

阮雪音眨了眨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嘛。”

阮雪音思忖不對,猛一個轉身攪得桶內漣漪起,“你們尚未成親,最好——”

顧星朗怎會由他二人單獨往白國,是放心沈疾還是放心淳風?

“嫂嫂你想到哪裡去了。”顧淳風乾咳,又往阮雪音脖頸間澆水,正澆在簇新的粉痕上,“九哥是禽獸吧,好歹容你先養個十天半月。”

阮雪音又是好半晌反應,也乾咳,“不是。其實沒——”

顧淳風兩肘往桶沿一撐,極認真,“就那一下很疼對不對。然後,”她眼眸亮晶晶,表情甚精彩,“就漸入佳境,要多好有多好。”

這句要多好有多好。阮雪音實沒與人這般探討過,再是常日操練八分精通,到底礙著臉皮。

“那也分人吧。”她尋摸措辭,“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合不合適好不好,鑰匙入鎖眼才知道。”

淳風眨眼半刻,“那嫂嫂,九哥這把鑰匙,你用得合適嗎?好嗎?”

糟糕的譬喻。阮雪音後悔不迭,強撐了臉皮答“還行。”

“只是還行?”淳風面露嫌棄,又似不信。

總不是來套話的,轉臉就去告狀?阮雪音警惕起來,正了神色重新答

“不是。特別合適,要多好有多好。”

要多好有多好那把鑰匙大半日籠絡完人心——

用顧星朗自己的話,叫問候嘉獎邊境將士。回來時黃昏已過。一家三口共進完晚膳,顧淳風鳥兒似的飛不見了人。阮雪音近期都不想再管繁重閒事,也不問韻水城那頭進展,只央顧星朗又帶她騎馬遛彎兒。

“侍醫下午不是來瞧過了?說你近一年都須勤加保養,不可吹風受寒。”

七月中,剛入夜暑氣仍重。阮雪音窩在顧星朗懷裡,奔宵踢躂,走得極慢。

“矯枉過正。這是什麼季節?只有受熱悶死,哪會吹風受寒。”

顧星朗隨意眺雲霞山黛,抬手盲捏她臉頰,“邊境風大,再是暑熱,你如今這副一吹就倒的架子,經得住幾回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