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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兒女

阮雪音依舊不言。

“東宮藥園裡的人是你下令處死的。”阮仲再開口,“你殺了她母親,待她亦不好,憑何要她保你的基業。”

“是她們先要索朕的命!”阮佋沉聲,“佶兒的病也是她們,否則我阮氏怎會到了此代後繼無人,逼得只能考慮你這狼子野心的孽種!”

阮仲全不理他辱罵,終歸自小到大聽得太多,“東宮藥園是父君一手創立,到頭來卻落得這般結果。”他冷笑,“人人怨憎,那就不是人人的問題,是父君您的問題。”

外間血腥味道混入影宸殿夜晚更濃重的朽木氣息裡。阮仲抬眼看正前方匾額上“允執厥中”四字,笑意更冷,

“沒有才喜強調。阮家行事從來與中正二字背道而馳,三百年來做了多少惡事沾了多少無辜鮮血,恐怕只有你們自己知道。”

“自古帝王家誰不做惡事!就算不是帝王家,這世上允執厥中的又有幾個!你今日為一己私慾起兵變置本國安危於不顧,又是什麼允執厥中之道!給朕聽好了,”阮佋目光如鷹,字字似刀刃,

“你要坐君位,最好從此刻起就六親不認。那些仁愛之道放在皇族爭鬥權力更迭裡都是狗屁。你的祁君陛下,”他又向阮雪音,

“不過是仗著前人廕庇,暫能保持姿態看似手不沾血。快了,我們走過的路他早晚要走,皇權因何而立,便得因何而固。”

阮雪音莫名為這句“快了”提心。“封亭關果然是合謀對不對。你都知道,這便是你防蔚國此役的底牌。”

阮佋極難得笑了,因為整張臉陰鷙,那笑也顯得可惡,“封亭關和東宮藥園只能選一個。你要聽哪個?”

“當真是合謀,那麼你也算計了太子。他不過七八歲孩童心智——”

“算計?”阮佋挑高了語調,“他身為儲君,這般資質已是廢人一個,再不為國出些氣力,要他何用!”

“崟君陛下偏疼太子,再是不濟也不願易儲,原來不過如此。”阮雪音難得也笑起來,“阮墨兮呢?一樣?”

“也是個不中用的。”阮佋閉眼一瞬,往椅背上仰,“讓她千方百計無論如何拉競庭歌入後宮,時近一年,到現在那女人還在時局裡興風作浪。她自己呢?頂著這麼一張臉竟拿不住慕容峋,她母親的本事一分也沒學到!”

“你們這些人,”阮仲半晌開口,“生兒養女究竟為了什麼。”

“自然是為家族傳承皇室昌隆!為此唯一且共同願景相扶並進,該衝鋒的衝鋒該犧牲的犧牲,每個人據其稟賦各領其職。父母兒女天倫,得享是饋贈,沒有亦是應當。我們先是一支隊伍,一支合力攀爬往最高處的隊伍。公主皇子,王位甚至君位,這些頭銜你們生來就有,長大便能承襲,哪兒來的?前面的人爬出來的!”

他坐在影宸殿最深處,偌大崟宮如海的兵馬廝殺亂聲都不及此聲震穹宇。

“一家治天下,所以此家不為家,這就是代價。不是隻你們犧牲,每朝每代都在犧牲,誰謀得深、計長遠,誰就活得越久站得越穩。你,”他沉著眼皮,禿鷹般鋒利刮向阮仲,

“說我阮家不知行了多少惡事沾了多少鮮血,不錯,所以其他三國早就改了姓換了天,崟國依然是崟國。後世只會說阮氏立青川三百年,五百年,八百年,又有多少人會細究我們手上沾了多少血?世人頌傳奇,根本不問鮮血。因為那些血不是他們的!大多數人只有自己痛了,才知道痛。”

殿中央二人皆有些懵。因從沒聽過的這番彷彿家訓,更因此訓中字字句句莫名矛盾又驚人順暢的因果邏輯。

而阮佋為何突然這般陳辭,兩個人都沒懂,以至於矛盾順暢皆聽得模稜兩可。

“這把椅子,”阮佋持續盯著阮仲,“可以給你。行軍作戰,必要時連將帥也是要換的,君位亦然。只一項,目標須一致。你要的勝利和我要的勝利,必須是同一種勝利。”

兵馬之聲似乎小了。也許並沒有,僅是被簌簌響起的雪聲削了稜角。阮雪音走出影宸殿,飛雪已繁,外間兵士雜亂還與進殿前一般無二,雪中靜默,仿如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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