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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雪鑑封亭關(一)

封亭關者,青川西北一險隘。

西據綿延高原直抵不周山,東臨溪谷深峻隔望祁西北,南接蓬溪山以北悠長的恆嶺,北塞自西北高原一路奔騰往蔚國的述河。

關在谷中,深險如函,乃名副其實天險。關內作戰,有如閉門角力,因易進難出,一旦起爭鬥,非勝者不能出。是故若非有意爭個你死我活,又或一心要求兩敗俱傷,少有人或軍隊會將對峙地點選在封亭關。

事實上,青川三百年來所有戰事中,只有八年前那一戰生在此地。青川史上到目前為止能被叫做封亭關之戰的,也只有那一戰。

“會否有第二戰呢。”慕容嶙與阮仲並騎於恆嶺之下距離封亭關只幾十裡處,愈冷,卻是個晴日。

“八年前三國之約定於封亭關,正因此地險要,一損俱損,輕易起不了戰事。誰知大家都是不怕死的,一言不合,說打就打。”阮仲慢聲,閒握韁繩,

“究竟怎麼說崩的,至今沒人知道。”他一轉頭看慕容嶙,

“所以是怎麼說崩的?誰先動的手?”

“滄海桑田,”慕容嶙笑答,茶棕色眸子被日光照得通透如琥珀,“往事莫追。”

“總覺得此來封亭關,是陪你們送命。”阮仲勒韁繩,緩了度,“莫名其妙的約定,莫名其妙的全軍出動——”

“哪有全軍,”慕容嶙接上,再笑,“一邊幾萬人,兒戲似的,真打起來,歷練罷了。誰又敢說全無一統青川之心?你啊,來了嫌多事,真沒來成,恐又怕錯過了好事。三國君主齊聚封亭關,絕對是濃墨重彩入史冊的一筆,崟國新君登基十日便寫下這麼一筆,你已經越過阮佋去了。”

“東宮藥園案一日不揭曉,阮佋便永遠是崟國史上最濃墨重彩的君。”

慕容嶙不明他為何忽提這樁舊事,稍怔,笑開“那倒是,戰事哪及獨一無二的謎題呢,尤其是再也不可能解答的那些,後人光編故事就能編出千萬版本,而且常編常新。這才叫不朽。”

那座金碧輝煌的亭便於說話間出現在極目綿延山巒的半腰處。

金燦燦四角攢尖頂,紅沉沉似有些褪色的粗柱,飛簷極高直要越過頂去,簷角有鈴,也是舊的金,若隱若現在深青暗沉的冬日山嶺間格外顯得奪目。

“一別八年,這亭子更老了。”慕容嶙緩了騎眯眼眺。

“這麼遠,”阮仲也微伸脖子望,“哪裡看得出老。”

亭在翠竹間,若隱若現,只略見其形其色,難辨年歲。

“那便是我老了。”慕容嶙重新咧了嘴笑。

八年前,四月末,扣崟太子阮佶來封亭關的慕容嶙十九歲,封王開府三年,是最熱儲君之選。彼時競庭歌還不到十三,在蓬溪山同阮雪音每日讀書研習兼拌嘴,命運的軌跡還悄無聲息在行進,絲毫沒有要交會的徵兆。

世事如流水,而流水破石湧出之前,大都在地底深淌了數年。

君王命途一朝改,慕容嶙困於蒼梧城內那間被龍爪槐包圍的佛堂內也已三年。

再無少年時。

阮仲有感於此一句老,沒說什麼,半晌道

“都說竹喜溫溼,那幾竿在封亭關這種高山寒地倒長勢喜人。”

距離愈近,竹蹤亭影越瞧得清晰。整片遍佈冷杉喬松的高嶺,翠竹生於頂,溫柔而奇異。

“當年三國共修此亭,宇文氏愛柳,但柳樹絕難存活於此;韓家想種白樺,然此地本就樺樹漫山野,不足以環護金亭。最後阮家勝出,費時費力從恆嶺附近移了這幾竿竹,”慕容嶙輕嗤,

“聽說一些散生高山竹是耐寒的,周遭夠溼潤便可。封亭關這地方,冷是冷了些,好在雨雪都有,不缺水。”他轉頭看阮仲,

“結果韓氏宇文氏先後被我們家和顧家斬了傳承,長踞青川的始終是你們家。原來早有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