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守在大風堡東麓。”
深靜之中忽聞第四聲,三人都唬得一跳。顧星朗最先反應,驀然轉身眸子晶亮,
“怎麼沒走?不是派了人來截你?”
沈疾背上一隻箭袋,身側一把刀,輕裝,衣襬邊緣有淡淡血漬。顧星朗一眼看見。
“君上放心,不是臣的血。午間旦丘生變,臣點了破雲仍覺忐忑,恐君上那頭若也遇阻會出不去,乾脆留下待命。未時過半果見北境破雲與梅霧同放,”他這般答,看一眼阮仲,
“更不敢離開。這側距離崟國東境不遠,留守撤離都有法子,君上——”
“我們去鎖寧。”
沈疾微凜,“臣以為先出崟國才是上策。君上大安,諸事好計。”
“忽雷駁呢?”
沈疾一指身後密林,該在隱蔽處。“其他人從東境那條密道出了,彼時霍衍還沒移師東麓。該是現了我們撤離之法,這才過去,密道恐怕暴露了。”
阮仲陰沉沉望顧星朗一臉“究竟誰暗藏密道不吭聲”。
顧星朗回看一眼滿臉“東境的密道又不是北境的密道”。
“既如此,想從東境脫身也是困難。”阮雪音輕聲,“不若還是直奔鎖寧,一錘定音。”
東麓有駐軍,只能照原本籌謀硬翻大風堡。四人三騎算是極輕,有任何變數也好應對,但仍是風險高,蓋因慕容峋的隊伍很可能已在附近,而大風堡之南究竟怎樣情形,局面驟變通訊中斷,沒人知道。
非常時候唯快不破,一時各人上各馬,阮雪音總算坐回奔宵蓋上了祁君陛下的醋缸。
冬日黃昏短,縱馬賓士起伏的山林間很快入夜。
再次經過了真正大風堡。
聖君阮佋尚在世、燃過篝火睡過覺的大風堡。
“那夜最後來傳信的祁國兵士,死在我面前,就是這附近。”山地行進難於提,顧星朗聲音格外顯得涼薄。
阮仲沒接話。
“你欠我兩千條人命。”他繼續道。
此時提大風堡之仇叫人懸心。阮雪音緊繃的神思更緊。
“沒別的意思,大局當前,一碼歸一碼。只是想提醒你,崟國此時雖已風雨飄搖,到底是你的地盤,還有什麼埋伏排布沒說,既然相攜,最好和盤托出。我沒有耐心一再斡旋。”
“方才我以軍中之法傳密令出去,你都看到了。”阮仲道,“大風堡南麓有伏,當初是為你準備,現下在等慕容峋了。”
霍衍不會長駐東麓。阮雪音望眼前山林盡黑。競庭歌多半已經下山與慕容峋會合,多半也猜到了他們會直奔鎖寧挽大局,若仍打算靠此役拿下崟國,必有準備。
霍衍會先赴南麓掃清障礙。
慕容峋還是有可能搶先攻佔鎖寧城。
“無論如何要快。”阮雪音道,“然後便是到了鎖寧之後的排布。若萬幸被我們趕在了前頭,如何用兵怎樣策略,二位君上想好了麼?”
祁崟重新結盟,北境剩餘祁軍和封亭關過來的崟軍會隨之南下,單從場面看,對慕容峋是包抄合圍之勢。
但夙緬谷的十萬兵士要拖住祁北柴一諾的八萬,其實不需要全員壓上,倘撥出來五萬自北而下,會形成包抄祁崟北境軍的第三圈。
黃雀在後,此為黃雀。而祁國根本來不及再調兵,能調的都太遠。
崟東更是一片戰火,連續兩日傷亡慘重,哪怕此刻已經休戰,指望不上。
競庭歌又是何算盤呢?硬碰硬絕非唯一策略。
“我其實不喜歡這些。”阮仲忽道,答非所問,“你也不喜歡。”
月光幾無,深林間仍有冬鳥鳴,太平或戰事彷彿從不曾驚擾這方天。
答非所問,又確乎是合宜的。
阮雪音沒說話。
“那就是想好了。”顧星朗道,不動聲色裹了阮雪音的手入掌心,“願聞其詳。”
“如果有機會,我想帶著心愛之人遍遊青川。雪山大漠,無限壯闊。”阮仲再道。
只餘風聲。
“太祖留下過許多話。”好半晌顧星朗道,“我最喜歡的一句是,過千山,再論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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