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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明鏡

北國日頭高而闊,夏時炙烈,初春只是明晃晃的白。花苞讓日頭一照,彷彿頃刻間受得催,一局棋落,又開兩三朵。

“我原不會弈棋,還是上官朔教的。”

競庭歌得趣,“無怪文姨的招式,起手分明老道,應對起來卻不足。”

文綺點頭,“記夠了陣法,操練不夠。”

“文姨從不避諱提相國大人。兩次了。”

老師臨終前一次,今日第二次。

“自己夫君,何須避諱。”

競庭歌稍回想,沒聽過長輩們談論配偶這般自如。“文姨同相國感情極好。”

“松蘿共倚,琴瑟相諧。”

競庭歌忽覺得有些飽,暗忖早飯吃完也有大半時辰了,還沒克化?倒是個話頭,她抓住,

“說起來上官姌的年紀與文姨入蒼梧的時間對不上。據說東宮藥園案前幾年您便去過蒼梧,一年兩回,春末和冬初。實在匪夷所思。”

文綺面色一如既往蒼白,以至於神色變化亦不顯著,“上官宴告訴你的?”

當初競庭歌被人從慕容嶙手裡救走,甚少人知是上官宴與阮雪音的聯手,以結果看,更像是顧星朗手筆。文綺也不知,但這般分明的說辭,上官府陳年家事,除了上官宴她想不出還有誰。

他告訴的阮雪音,阮雪音又告訴的自己。這般心答,競庭歌卻點頭。

文綺似笑非笑,“一直沒問你,孩子的父親是誰。”

“文姨猜誰就是誰。”

“之前我以為是陛下,此刻看來——”

競庭歌但笑,“我要入仕,怎敢與國君糾纏。都說文姨世故會周旋,當真,眼瞧著將話頭引到了我身上而對昔年疑問隻字不答。是我不該這麼問,因為顯而易見,文姨若非與相國更早就認識,不可能於藥園事第二年這麼順理成章嫁入上官府。上官朔不是隨便娶妻續絃的人。”

她越想越奇,湊近了低聲

“怎麼做到的?上官朔那時就知道你身份?知道東宮藥園內情?”

文綺執壺倒茶,推給競庭歌一杯。

阮雪音還說上官家三兄妹觀之極似的桃花眼,原來並不承自上官朔,而該各承其母。競庭歌對容貌傳承方面不那麼敏銳,亦不迷信,此番見了紀桓便沒覺得自己同他像。

但此一點可用作提問。

“您跟上官宴的母親生得像吧?巧合?親戚?”

上官宴生母出身蔚國世家,而文綺是崟東小戶,甚至可稱貧賤。哪來這麼多流散的枝葉,又不是傳奇故事。

“東宮藥園案已經結束,根源始末亦都大白,我不明白你還在追什麼。”文綺徐徐飲茶。

“紀桓告訴我,亡崟此役有一處怪異。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將參與此役的人一一排出來再看。文姨這裡的未解之謎,最明確。”

文綺笑起來,“有何怪異?不就是此役不似尋常吞併,並沒有太依靠戰事,而是從阮仲鎖寧城兵變開始,步步借兩件舊案推動時局,又借你們幾個核心棋子之間錯綜的關係、必然的互判相鬥,最終促成亡崟大勢。實在要說怪,不過就是那國戰去得快,縱有周折,平得也快。”

她蒼白著臉坦坦看競庭歌,整個人日光下明豁叫人想起老師,

“真的怪麼?最後的國戰其實只是結果,不是步驟。邊境楚荻說完了臨終遺言,阮佋死在夏杳嫋的匕下,崟國就已經亡了。阮家覆滅,國內飄搖,祁蔚聯手無論國力兵力,根本已是終局。若非你貪心激進還要賭,連後面那些周折都不會有。”

競庭歌撫掌,“文姨這是在怪我沒有見好就收。”

文綺一嘆,“是你會幹的事,楚荻猜到了。且除了貪心激進,也想掙一把聲名吧。此役開局的是你,蓋因阮仲兵變這道起手是你下的。但攬勢而真正將局面推起來的是顧星朗那盤封亭關,從始至終為整局護航的是阮雪音死查東宮藥園,最後給崟國貼上必亡符咒的是我們。

換句話說,你反水再造一波混亂才能將該拿的功勳拿下。若成,大功,蔚一國吞崟;若不成,大風堡南麓談判或激將,當場或重返鎖寧殺阮仲,也是功。反正他不會殺你,這些年以阮雪音為餌往來,你有把握得很。”

“和阮仲最後那次結盟可不是臨時起意。”競庭歌正色,“二出鎖寧前就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