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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請罪

夜色如潑墨,與上官宴那幅被溫斐定奪為時間本身的山水圖相映成奇趣。

高闊端肅的鳴鑾殿如天宮,也似孤獸,黑暗燈火中微張著口,等繁星和魑魅同時降落。

顧星朗閒坐在烏木鎏金的龍案前。

近旁跪坐著嬌怯的蘇晚晚。

右側已經空了,紀晚苓在階下與一眾答卷人並立。

左側是阮雪音,仍如深潭,巨大的湖色宮裙襬攤在地上,半承月華。

宮人們依舊舉著字畫,就在玉階間。

上官宴已經述完所求,退立人群邊。

溫抒、紀晚苓、寧王、小世子,從右至左,鴉雀聲不聞。

紀桓、柴瞻、溫斐、薛敞、檀尤等皆在其後,也是一排,齊整的,攏垂眸。

“如此大賞,我能一口氣講出十個來。”淳風望下頭悄寂,不可置信,“都沒願望?”又回身向顧星朗,

“九哥明鑑,瑜夫人方才已經說過了吧。”是詢問要不要再說一遍的意思。

“看她自己。”顧星朗笑望紀晚苓,“方才那個可以不算。”

紀晚苓已經不知該說不該說,如果該說,他究竟希望她說什麼。

她亦沒從父親那裡獲得隻言片語哪怕一個神情的提示。紀桓尋常得只如任何一場宮宴上表現,唯一不尋常是那句玩笑。

玩笑說,徇私將大賞定給她。

所以該說?且照實說就好?

“先前本該溫小姐陳願,被上官宴打斷了。”顧星朗半仰,左手肘就著滌硯擺好的軟墊彎枕其上,閒極而至於懶,也像是醉,“那便,仍由溫小姐打頭吧。”

若競庭歌已經行完挑唆之事,麓州局面已經在當事者之間攤開,那麼此時階前除了小世子和寧王外該人人心知肚明——

阮雪音不知紀晚苓書信過寧王,判斷自不夠準;但僅以此刻局面論,很明顯,已經到了生死關頭。

供認伏罪,以顧星朗作派很可能會得寬赦。

掩耳盜鈴,便只能等著被當場定罪論處。

他們當然都是明白的,所以個個為大賞費盡才情心思。那還猶豫什麼?

“啟奏君上。”

許久深寂,終見溫抒驟跪,那般輕盈身姿竟帶起地面嗡響,顯然下了狠勁。

其聲也洪亮,擊破玉階前氤氳,傳得正安門內起迴響。

寂靜更深,人人本在看許願的戲,人人都開始醒轉恐不是戲,箸落碟沿,空杯停案。

“好大的願。”顧星朗再露笑意,因周遭極靜,聲如月華。

溫抒已是深伏,纖細後背平展,額頭觸地,“溫氏重罪,與信王攜手共罩麓州多年,越俎代庖,有違朝廷規訓,但憑君上治罪!”

她聲是極好聽的,又兼腹有詩書,一番陳詞切切而忠懇。

顧星朗挑起眉心。

半晌越過溫抒向溫斐,“溫先生這是做什麼。”

他只是看溫斐,半分沒朝信王。

信王坐席也深寂,夫婦二人端坐無瀾。

“小女所言,”

競庭歌在筵席間,只覺這四個字異常慢。

否認呵斥還是同跪述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