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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天涯海角

出鬥輝殿夜已深。淳風早走了,紀晚苓自往披霜殿。顧星朗酒未散,不想回去弄得屋內床榻間盡氣味、擾阮雪音和腹中孩兒休息,說仍去呼藍湖上泛舟。

阮雪音雖倦,心中煩亂,自知回去也睡不著,姑且跟。上得畫舫,艙外吹風,顧星朗如常臥,閉目久不言。

“你是對的。競庭歌若嫁上官宴,於所有人都好,於她自己也好。”

她已經站在門邊了。身後是幼時漆黑的倉庫,門外候著豔陽天。阮雪音從來沒如今夜般確定,競庭歌可以過另一種人生。

但她還是要退回去。

“對有何用。”顧星朗依舊閉著眼,該頭痛,抬手按眉尾,“許多人分明知對錯而並不選那更對的,才有執念,才生意外。按世人所指對錯,我也該立晚苓為後,不該對你用情至此。”

他當真是喝多了,天長節宴過後也一直沒得功夫紓解,以至於此刻醉言無遮攔。諸王、世家仍滯留霽都,接連八九日他頻繁出宮,有否見信王,她一概沒問。

“明日我會去,見四哥。”

靈犀卻如一汪池,長久亙在兩人之間,顧星朗很快道。

“嗯。”

“信王府和溫氏,這些年為織羅網沾了太多人命,大祁百姓的血。事前我就猶豫,到夜宴上終沒徹底戳,否則就該以國法論處,他,不能活。”

人命之題他只戳了溫氏,只與溫據對答,到信王,論的是擁兵。而暗自擁兵畢竟未曾起兵,只有謀逆之嫌,差最後那步坐實。

也便可以據此留命。

“我這算徇私吧。”

“親王乃顧氏子孫,又是你兄長,本不好一概而論;皇族與世家的立場更不可能因一場共謀就混為一談。他們那番辯解雖為歪理,但僅以事實斷,祁南多年安寧,確有其功。關鍵在於,你怎麼處理溫家。”

“溫據當場認下罪狀,是必要償命的。溫斐與信王共謀,算同罪,此刻圈禁在郊外,他女兒陪著。萬頃書院收歸官府,調令既下,新長官已於昨日到任了。”

溫氏傾塌,不在話下。而留溫斐的命該還因其桃李滿國,朝堂上百官心情,他必得體恤。

“那麼信王也行圈禁之令,合情合理。當年蔚國奪嫡之亂,慕容峋登基後,慕容嶙和慕容嶠雖無圈禁之名,卻有圈禁之實。”

顧星朗點頭,“他在霽都本有府宅,倒很方便。圈個幾年收收心,也好。總歸明日要見,還得將該說的說周全。”

他實在乏,言辭間盡是疲累。阮雪音挪過去輕為他揉按,從肩頸、面頰到頭頂,皆緊繃,一時半會兒揉不開。

“對了,傍晚收到密報,阮墨兮有孕,剛診出來。蒼梧那頭還沒昭告天下,估計就這幾日吧。”

北國曆來有皇后初孕、天下大賀的習俗。

阮雪音揉按的手頓在夜風裡。

“這種訊息傳得最快,早晚入宮闈,與其讓她從不知道誰的嘴裡聽見,不如你直接告訴她。”

第二日午後進鬥輝殿,阮雪音直接告訴了競庭歌,一句話,簡明扼要。

坐月不可總讀書,傷眼睛,競庭歌正在賞畫,是阮雪音從蓬溪山帶來的《山海圖靈志》,聞言抬眼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哦”一聲,低頭復看畫。

“你離開太久了。他畢竟是君,今年二十有五,於子嗣上須為社稷也向臣民交代——”

競庭歌蹙眉重抬眼,“這是在說什麼?安慰我?”

她一臉坦蕩蕩不像裝。

阮雪音眨了眨眼。

“最早他封那幾個美人,好像會喝避子湯一類,故始終無孕。”競庭歌放下書,正經論,“但阮墨兮自入宮就沒喝過那些,至少我聽說是的,迄今也一年半了吧,該有動靜了。嫡子降生,於他基業也是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