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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章 青梅

紀晚苓憂思難解,怔望人車遠去許久未動,淳月一直握著她手。

直至人車不可見,煙塵共春綠暈成迷濛一片青黛,她抽手出來,轉身趕上顧星朗方轉的身勢,抬手臂,挽上他手臂。

顧星朗顯未料及,腳下一頓,旋即恢復慢行。紀晚苓輕笑“臣妾失儀。但堂堂祁君,總不至於被嬪御纏胳膊嚇得走不動路,更不至於當著這麼些人,將臣妾的胳膊甩開。”

這是一條筆直道,半里外御駕停駐處,阮雪音正撥著一隙簾在看。

“君上放心,此刻舉動,不為挑事更不為惹佩夫人生氣。以她胸襟格局,該也不至為這種事生氣。”

“有什麼話,回去說。”顧星朗低聲,“晚苓。”

“回去我就問不出來了。回到那座囚籠,紀晚苓又要變回紀晚苓。”

兩人走得異常慢,尤其一向端持的瑜夫人這般依偎君上身側,倒叫餘下眾人不敢跟。

於是萬般皆止,空中俯瞰,眾人與御駕上阮雪音之間只剩青白兩個小點在移。

“我想過一萬種家門生變的可能,父親權盛震主引忌憚,兄長少年居高惹麻煩,甚至紀齊軍中闖禍、競庭歌棄祁投蔚。我想過一萬種可以被安插的罪名,天長節夜宴時,信王亂局謀逆時,每回合都心驚膽戰只怕這一次便要大患將臨。都沒有。父親不曾行差踏錯,紀齊甚至在霽都或有亂當夜護送淳風殿下往夕嶺,君上還好好坐在龍位上,卻,逼得相國致仕,叫骨肉至親天涯相隔,父母不得享天倫之樂。臣妾敢問君上,這便是忠誠的百年高門必須要承受的結果麼?哪怕只有功沒有過,就因君權至上不容絲毫威脅,繁樹便必須要被削枝拔根麼?”

紀晚苓語從不曾這樣快。

自她開口顧星朗便數著腳下,總共才走十三步,那牢牢挽著的玉臂卻是越纏越緊。

“老師剛走,這時候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惱怒更不會責罰。”於情於場面,“但並不表示,你可以什麼都說。”

“請君上回答臣妾。”

顧星朗站定。

身後眾人盡屏息。

阮雪音放下車簾。

根本沒人聽見這番對話,但所有人都覺春風驟止。

“繁樹被削了哪條枝又遭拔了哪段根。”他視線越不遠處御駕再往後,山野連城闕,“你兄長還在高位,十年二十年後難保不居相位;你弟弟就要戍邊,來日軍功累疊自也是前途無量;你,”

“我,位居四夫人之,卻是有權無寵眼看那可笑的後宮權柄也隨父親致仕、中宮將定,要被架空了。所以是為了讓她能做皇后?相國之女屈居亡國公主之下,說不通,交待不了,滿朝臣工都要諫;我不再是相國之女,她入主承澤殿就順理成章多了。聽說你在北境,也是這般逼上官妧吐露身世血脈之秘,力證她同宇文家沒有半分干係。樁樁件件,都為掃清她中宮之路上的障礙,是麼?”

春風凝止,忽又大作扯新枝飛揚。顧星朗望碧色茫茫只覺荒謬,“為立後逼相國致仕引朝堂震動,虧你想得出來。”

他按著情緒未抽手臂。

“從前想不出,如今可以。就像為女人動朝局這種事從前你也做不出,如今——”

“夠了。”他實不願她再說,每個字都讓記憶中那個如花隔雲端的少女的面目一點點灰敗,“老師與師母今日離開,我恕你傷懷胡言。”

“你還認他作老師麼。”春日青碧亦刺目,紀晚苓閉眼忍淚意。

顧星朗聽見了,也閉眼一瞬,“偶爾我真希望,你對你的父親你的家門,有那麼些許認知,”——是逾越眼前朝局的,貫穿百年的。怎可能呢?一個被保護得極盡周全的高門千金,能基於朝局作出種種判斷已屬優異,又怎好以前輩們百年觀瞻栽培出來的阮雪音的標準,去要求。

碧色茫茫中御駕的車簾靜止。

她還是那般知進退,一眼沒看。

顧星朗無聲長嘆,輕道“挽好了。我送你上車。先回宮去。”

紀晚苓的車在御駕之後。他確認她入內坐好,方倒回來上車,簾起之瞬臉還是黑的。

他一向擅拿神色,場合內很少洩露心緒。但阮雪音見過太多他場合外狀態,也就辨得出這自持之下的黑臉。

於紀晚苓的事她從來緘默。

那緘默也便朝著霽都城一路駛去,直到顧星朗悶聲開口“我去看沈疾。你一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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