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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快刀

誠如阮雪音判斷,蔚廷所錄用四十七名士子,只三人留蒼梧,其餘四十四人以相對均衡的數目全部被安排去了各城郡。

同時祁國秋獵畢,臨近十月尾,寧王、上官宴奉命前往鶴州改良鹽政。

“肖家世居鶴州,此番如有必要,還須幫手。肖卿寫封家書回去,略作囑咐罷。”這日早朝散,顧星朗沒急著走,待群臣退得差不多,讓滌硯去喚肖子懷回來。

“是。既有君命,臣今日便書信去鶴州。”

大殿深闊,爆炸後經修葺,格局乍看仍與從前同,卻莫名顯得空——是牆體變薄,藻井變高,還是裝飾變少,肖子懷一時分辨不出,只覺得素日與群臣同列時未能感知到的心慌,此時此刻,強烈地,朝他這具孤身襲來。

顧星朗兩指在龍椅扶手上深淺雕紋間來回,極慢,“沒有君命,肖卿便不寫了?朕以為憑卿之老成妥帖,在夕嶺時聽了旨意,很快就要知會族人。寧王府雖也在鶴州有年頭,到底不比肖氏長久。”

他含了能被聽出來的笑意講這幾句,卻叫肖子懷掌心汗膩。

“回君上,鹽乃大政,臣自希望家族在當地能為寧王與鹽鐵使分憂。但,去歲天長節君上對各家的本分之訓,餘音繞樑至今,為本分故,臣不敢隨意,家書論國政。”

“本分。”顧星朗重複,點了點頭,儘管階下的人低著頭根本看不見,“有去冬肖賁在韻水城門下放水,致使亂軍入國都,太后被殺,段氏社稷險些覆亡,朕還以為,肖家並沒有將本分兩字聽進耳。”

已經過去快一年了。

因塵埃落定,信王伏誅,那期間明裡暗裡真真假假參與過“違抗君命”的所有人,都覺事過,劫後餘生。

卻不意主君會在近一年後舊事重提,在這樣全無準備的情形之下。

“君上!”肖子懷驟跪。

顧星朗招招手。

肖子懷微怔,方膝行往前,直至玉階下。

“肖賁夠謹慎,當初收到那張字條,始終藏在中衣裡不曾丟棄。朕到韻水之後問他討了來,一直儲存至今。”

“君上,絕非臣——”

“知道不是你。若是,他不會留著那張字條坑害自己叔父。信王吧,朕討過來原也是為留下其謀逆的罪證,只是後來,不需要了。”

“君上聖明!”

“知道宮變那晚,群臣中朕為何獨留下你與擁王、上官宴一起在宮內麼?”【1】

“臣不知。”肖子懷脫口,然後覺得不妥,又道“現在知道了,是因那張字條。肖賁是臣子侄,君上多少疑慮。”

顧星朗站起來。

步步下玉階。

最後蹲到了肖子懷跟前。

天長節夜宴上問罪溫氏、挾持世家的時候,他也是這麼動作。

壓迫感自四面八方湧來,充斥了潔淨明肅的大殿。

“那晚朕潛回霽都,出現在正安門內讓你們都退下,是你帶頭應承。”【2】

“是。”

肖子懷其實記不清了。那晚天子忽歸,與鳴鑾殿前信王正面交鋒,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行將搏生死的兩兄弟身上。

那般景況,群臣中誰帶頭應承君命,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但當然有那麼一位,無論局勢多複雜、興許腹背受敵,仍能保持眼耳通達、將每個細節收入心腦。

他從來便知這位天子的能耐。

“如果朕最終沒回來,或者回來的是一具屍身,也會是你,帶頭擁立信王。”

“臣,當然不會!”

“彼時嘉熠公主還在皇后腹中,距離生產尚有時日,能不能有子嗣是未知。而信王為長,名正言順,為何不會?若不擁立他,肖卿心中的人選,又是誰?”

肖子懷被這段疾如颶風的反問震醒,方意識到為以最快度表忠誠,他在脫口回答時丟棄了事情原本的邏輯。

“回君上,臣區區御史丞,不敢於君位歸屬上造次,真有方才所言如果,臣自當追隨宗室、相國、大將軍的定奪。”

顧星朗笑起來,往後稍退坐在第一級玉階上。

“你可知鳴鑾殿那些火藥都埋在何處?”

“臣不知。”

自然能透過事後痕跡辨別,只是知情者皆受君令,沒往外說。

顧星朗一指頭頂,“藻井的隔層裡。”又指旁邊,“牆內。”最後回身往上看,“還有那張椅子下面,方圓五尺。”

那夜信王的殘骸便出現在龍椅上。

他終於還是坐了一坐。

“這種大手腳,只能修建時候動,不可能之後搗鬼。祁宮是太祖召集當時國內最有名的巨匠,一同商議設計的。然後太祖在夕嶺理政三年,期間座座殿宇拔地而起,應該那時候吧,有人將這些火藥藏於殿中,並留了極精巧的引爆機括。”

爆炸後殿毀,那機括究竟是什麼、在哪裡,一朝成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