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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章 落花時節又逢君

千里之外大風堡以北,二馬拉一車正在西行。

車外男子駕馭,車內女子指路,相比剛開始沉默,漸有了些旁的話音。

“你的樣貌,與當年差別大麼?”

“我十年沒照過鏡了。”

阮雪音心忖也是,前六七年都痴傻著,待前塵歸來,已如隔世。但——“最近兩年也不照?你,沒想過回家麼?”

車外沉默了會兒。

時近黃昏,落日清輝遍灑山野,將他整個後背染得燦金。

“回去是為難所有人,給整個國家找麻煩。十年了,從前精研、擅長的事,盡都忘了,不會幹了。”

阮雪音沉默了會兒。“這實在,”

“很荒唐。”男子接話。

“都說遺體是被送回了霽都的。”阮雪音並不清楚戰封太子的遺體,完好還是面目全非,但能在當時瞞天過海,尤其瞞過親人,自有其道理。

男子點頭,“是啊。以至於後來記憶尋上門,我自己都不信,到今日仍懷疑,那是臆想,是別人的記憶。就這麼個情形,你要我,怎麼回。”

如今看來,封亭關一局不僅關乎幾國態勢,恐怕也是這場百年深謀的一環——進,有機會亂祁;退,能將顧星磊換成顧星朗。誠如紀桓言,顧星朗是最有可能接受新制的君主。

而能在當時將顧星磊救下、又不得不隱瞞此事的人。

只能是知曉某些深謀卻不忍心害死他的人。

這個人出身世家。

且與他交情匪淺。

還一起赴的封亭關。

柴一諾。

紀晚苓怨了他十年,怪他與情郎同上戰場卻獨活歸來。顧星朗因他封亭關歸來後噤若寒蟬、於朝政上明哲保身,疑心費心數年,到近三年,才總算攏住了其赤心忠心。【1】

所以其實,是柴一諾心中忐忑,害怕顧星磊終有一日會出現在霽都,更怕由此帶來的連串變數吧?

而照那山中婦人的說法,顧星磊當時命懸一線,未必能活,柴一諾救的他,自然清楚。所以這件事的結果,無人能保證,恐怕至今,仍在困擾他。

但柴家也在這場深謀裡,至少知情,此一項,到此刻,可以完全確定了。

阮雪音本就壓著驚雷的心再次翻騰起來,第不知多少次生出趕回霽都的衝動——柴氏父子若與紀平沆瀣一氣,真正大危。

可她必須要去找他,篤信他在等她,不能因任何緣故改變這一決定。

霽都會照他和她的意願走到終局的。

而她得去陪著他,和他一起直面最後的風暴。

“三哥知道我是誰麼?”

暮光陷落群山,男子的後背因這聲稱呼顫了顫。“猜到了。你叫什麼名字?抱歉,只知你姓阮。”

十年躬耕世外,六七年渾渾噩噩,能曉得她姓阮都不錯了。

“雪音。下雪的雪,聲音的音。”

“長廊盡處繞梅行,過盡風聲得雪聲。醉裡不愁飄溼面,自舒翠袖點瓊英。”男子念得磕巴,似在努力回憶字句,“落雪之音是天地至清之音,好名字。”

“三哥說所學所長盡都忘了,其實不然。”

“詩詞是我最不擅長的。”隔著半扇車門,男子似笑了,“也怪,擅長的都不會了,不擅的,反還有些印象。這詩,我曾經的未婚妻喜歡。”

在農舍院角阮雪音就用紀晚苓暗示過。應該說這場相互確認得以完成,一半是因“十年不能釋懷”的暗語。

“那天你說蒹葭,我這兩日都在勉力回想。她如今,住在披霜殿?”

“是。”

“她本該入主承澤殿。披霜殿是四夫人居所。”

阮雪音不知能怎麼回。

“星朗那時候好像很喜歡她。怎會?”